看见茅屋,徐凤年身形急停,穿过竹林缓缓前行。
屋外有三个面孔生疏的不速之客,不穿武当麻布或是丝绢道袍,居中一位身材娇弱的公子哥,衣裳富贵华美。
徐凤年对钟鸣鼎食人家的做派再熟稔不过,一眼就可看出身家殷实厚度,这小子身上蜀绣针织穷工极巧,有价无市的稀罕东西,这还是其次,他手上玩转着两颗夜明珠,质地绝佳,被誉为龙珠凤眼,各是一等一的上品玩物,凑成一对更难上加难,贡品不过如此。
神色倨傲的公子哥身边站着两名中年男子,一位腰大十围体型彪悍,标准的燕颔虎须,豹头环眼,以徐凤年的点评便是这厮长得和能镇鬼驱邪,这大汉腰间悬挂古朴双刀,一长一短,他站得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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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面白无须的阴沉男子则离公子哥更近,微微弯腰,负手而立,穿一袭素洁白衫,总给人一尾银环蛇的阴冷印象。
站于菜圃中的姜泥红着眼睛,死死盯着这三人,嘴唇已经被自己咬出血丝。精致脸颊上留了一个五指掌痕,红肿了一片。
她精心培育的菜圃已经毁于一旦,木架尽倒,幼苗尽断,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
世子殿下只是好心浇水施肥尚且被姜泥追杀撵杀一通,菜圃被捣成这般田地,她肯定是拼命过的,只不过对手人多势众,又都不是慈悲心肠的善茬,她吃了个哑巴亏。
也许在姜泥看来,北凉王府是个华贵凄凉的鸟笼,可除了养鸟的世子殿下,谁敢对她指手画脚?更别说摔她耳光。
双手裹布握刀的徐凤年面沉如水,赤脚径直走向三人。
姜泥,本世子欺负得,你们欺负不得!
管你爹你娘的是何方神圣!
风度翩翩的公子哥轻轻侧头,鼻尖上有些细碎的雀斑,他瞥了眼迎面走来的徐凤年,面露轻蔑,当视线转移到徐凤年左手中绣冬刀,缓缓出声道:“呦,这刀好看,喜欢得紧,去,打断他的双手,刀归我了。”
汉子闻言,望向徐凤年的眼神中透露出丁点儿怜悯。
从头到尾,徐凤年没有说一个字。
离壮汉十步,猛然前冲,绣冬出鞘,三步处劈出极干脆利落的一刀,呼啸成风。
那原本不打算出刀的汉子铜铃般的眼珠绽出一抹犀利光采,不见他如何拔刀,便将左腰短刀格挡住了徐凤年那凌厉一刀。
短刀刀柄缠绕金银丝,制作精良,是一把专职步战的好刀。
徐凤年一刀锋芒被阻,并不一味比拼气力,借势反弹画出一个惊艳大弧,身形随之一转,便是第二刀横扫出去。
雄魁大汉露出一丝讶异,迅速收敛了轻敌心思,右脚后撤半步,左臂抡出一个大车轮,当空斩下,再不是守势,而是要借助天生神力去摧枯拉朽,将眼前用刀的小子给扫出去,再也提不起刀。
早被白发老魁教会何时蓄劲何时回劲的徐凤年避其刀锋,陡然耍出隐匿的额外三分力道,速度几近双刀大汉的拔刀,电光火石间,硬是躲过了大汉的蛮横抡砍。
徐凤年有意无意将骑牛的那套拳法融入刀法,身体如陀螺,一圈后紧接一圈,速度不减反增,再结合自悟的滚刀术,简直就是天衣无缝,在危机扑面中一瞬间爆发出以往无法达到的境界,真正做到了一气呵成,气机鼓荡不绝,徐凤年口吐气息中正安舒,以至于第二记绣冬横扫远胜第一记气势。
那一刀落空的汉子怒目瞪圆,这小子不知进退死活,单刀诡异,角度刁钻,在同龄人中算是殊为不易,可惜了这份天赋。
终于恼火的他虽仍未抽出右手长刀,左手短刀却开始不再留有余地,手腕毫无征兆咯吱作响,便突兀出现刀身向上斜挑,如钓出了一条东海大鲸,猛然击中绣冬异常清亮的刀锋。
徐凤年闹钟没来由跳出那句一羽不加蝇虫不落,下意识便拼尽全力回掠,脚下踩出一串凌乱小弧圈,总算是稳住了身形。
将一口鲜血咽回肚子,手中绣冬丝毫不颤。
双刀壮汉并不急于追击,岿然不动。
放话要打断徐凤年双手的公子哥与身边无须男子窃窃私语。
徐凤年撕掉右手布条,绣冬从左转右,只是盯着眼前只怕有三个姜泥体重的大汉那柄短刀,啧啧道:“好刀,本以为东越一亡国,仅供东越皇室贵胄佩戴的犵党刀就都已被收缴入国库,大者名犵党蛮刀,小者名犵党锦刀,不曾想还能在这里见到这对佳人的庐山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