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北那地方打得太惨烈,满地黄沙下白骨森森,脑袋胳膊腿儿乱飞全都扎成了一堆。我实在是找不到爹了,索性就在遍地的白骨中随意乱捡,拼凑出了一个人的模样,带去洪北最高的那座山顶葬了。”
“我认定那就是我爹的墓。”
徐璈接过江遇白递过来的一叠纸钱,往盆中放了几张轻描淡写地说:“因为我爹的英灵就在战场上方,无数将士魂魄随他仍镇守在那一方天地。”
“我把尸骨葬在最高的地方,这样他们就可以日夜看着自己用血肉驻守过的领土,英灵得以安息。”
“遇白,生死不是诀别。”
“遗忘才是。”
只要活着的人记得,那就无人死去。
江遇白听完喉头剧烈哽动,半晌后对着冰棺和灵位深深叩首,声调沙哑:“好。”
“我知道的……”
我说了,不用哄我
辰东殿内萦绕着挥之不去的纸钱香烛的气息,安静非常。
薛先生轻手轻脚地进来,发现江遇白就合衣靠在冰棺侧的软塌上睡着了。
徐璈见到薛先生刚要开口,薛先生赶紧摆手:“无需管我。”
薛先生走上前恭恭敬敬地上了香,对上徐璈熬得满是血丝的双眼神色无奈:“今天是最后一日了,要不这里我先看着,将军也歇会儿?”
整整半个月,除了桑枝夏带着糯糯和元宝来灵前给老王爷叩首,以及徐明阳和陈允那几个小子来过,唯一陪在这里守着的人就只剩下徐璈。
夜间除了徐璈,江遇白谁都不许进来。
江遇白自己有伤在身,期间还起过一次高热,偏偏偌大的辰东殿内火烛旺盛,半刻都脱不开人。
徐璈几乎是熬得人都瘦了一圈,遭的罪并不比江遇白少。
徐璈闻声轻轻摇头:“无妨,我俩是换着睡的。”
人人都说灵堂不祥,鬼魂莫测,可守在这空荡荡的灵堂内,心里的杂绪倒是平静了许多。
徐璈并不觉得难熬。
薛先生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徐璈自嘲道:“先生有所不知,当年我父亲过世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如今有这样的机会好生当一回孝子,倒是补足了当年的遗憾。”
薛先生喉头一哽不知说什么好,半晌后叹了口气说:“将军不觉得难熬,那便是最好的。”
现如今能让江遇白如此不设防的人,也只剩下徐璈了。
薛先生看着被香火缭绕着的灵位说:“王爷在世时曾说过,小王爷此生短缺手足,也不知是好是坏,可有了徐家大哥陪着,想来再大的难关也过得去。”
“如今倒是对上了王爷说过的话,小王爷他……”
“先生倒也不必这么说。”
徐璈苦笑打断薛先生不动声色地吹捧,淡淡地说:“我不至于这么快就辞官滚蛋,先生也不必费力哄着我留下。”
“实际上江遇白能走到今日多亏的全是自己,我不占多大功劳,他就算是离了我,也不会比现在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