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盛面如黑墨。
范世成满脸不解:“再说了,你急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耽误了皇上的召见呢,至于吗?”
桂盛抬手推开过来给自己撑伞的人,咬牙说:“皇上能在现在要我全家的命吗?”
范世成被逗乐了:“你逗我玩儿呢?”
“皇上在京都皇城里垂堂不下,哪儿能跑这大老远的来南允要你全家的命?”
桂盛气得冷笑:“是啊,皇上要不了我全家的命,但现在等着要见我的人可以。”
“我桂家所有嫡支的子嗣的命全都在那人的手里捏着,我的脑袋也在刀尖上悬着,换作你,你不急?!”
范世成:“……”
范世成在短暂的对视后,确定桂盛不像是在忽悠自己,当即把揣在袖子里的手抽出来,想也不想地说:“车架卸了吧。”
“马鞭给我,咱们骑马过去!”
活阎王叫你来这儿做什么?!
雨实在是太大了。
桂盛和范世成不得已舍弃了风雨不透的马车,一路冒雨打马赶往南渡口。
可就算是这样,到的时候还是比预估的时间迟了许多。
桂盛随手把缰绳一扔,站在渡口上方看着被淹得所剩无几的台阶,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范世成看着江面上不断掀起的可怕巨浪,在凄厉呼号的风雨声中,脸也沉了下来。
范世成狠狠掐住自己的掌心,还算镇定的语气中,充斥满了不敢直说的不祥:“老桂啊。”
“我瞧着这架势,只怕是要出事儿……”
跟对水患大难毫无概念的桑枝夏他们不同,桂盛和范世成都是见识过的。
尽管几十年前发生大难的时候他们都不算大,也不曾经历过被封死在南允,甚至是在洪水中抱着浮木艰难喘息的过往。
但对于某些过于惨烈的过往,哪怕只是不间断的耳闻,也足以让人留下几十年都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
桂盛铁青着脸死死咬牙。
范世成搓了搓被雨水泡得冰凉的手,嘴唇蠕动:“再照着这架势泼天的雨狂下,不出三日,南允城内就……”
“不成,咱们得赶紧撤。”
“南允地势低对外毫无遮挡,一旦来了大水,那就是龙王爷在世,都能被淹成泡发了的鱼,再耽搁下去谁都别活!”
范世成神叨叨地念叨了几句,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心头骤然拔起一股彻骨的寒意。
范世成面带悚然地看向仿佛哑巴了的桂盛:“不是,这眼看着是要起大洪了,你口中惹不得的活阎王叫你来这儿做什么?!”
“都这节骨眼了,不赶紧带上自己的万贯家财撒腿就跑,难不成还想跟快淹到口鼻的大水硬刚?”
“这人到底是想要你全家的命,还是想用自己的命给南允陪葬?!”
越是身家不菲的,就越是看重自己的身家性命。
毕竟人死万财都飞散,再丰厚的家底也轮不到死人来享受,赤金打造的棺椁也不能让死了的人死而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