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是不知道。
只是心里什么都清楚,却宁可舍了臣子全家老少的性命,碾碎看不见的铁胆忠心,一心想着维系住这份难得的天家父子温情。
可既为弃子,怎会半点无怨?
人心都是肉做的,君不明,臣难亲。
绕是有君要臣死的执念多年萦绕,可有些怨念既起,那就是缎面上被勾起的毛边,再难消失。
徐家没了嘉兴侯府的荣耀沦为弃子。
白家虽是仍在权贵之巅,可这些年也在不断后退后压,族中子弟除了一个在工部领了闲职的白子玉外,无人入朝。
说到底,都是脖子上悬着刀身不由己的可怜人罢了。
白子清唏嘘一叹,戏谑地打量徐璈一眼,低低道:“所愿若难成,你当如何?”
徐璈神色不明地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说:“知道来蜀地的途中我见着谁了吗?”
白子清挑眉一笑:“谁?”
“江遇白。”
白子清脸上的笑瞬间凝固,看起来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什么:“你是说,是……”
“是他。”
徐璈随手捏了两个核桃扔到白子清手里,笑得嘲色满满:“看样子这些年当了聋子瞎子的不光是我。”
岭南王对外宣称独子亡故后再无子息,为此在京都皇城甚至成为了一个笑柄。
可江遇白没死。
这人活得好好的。
徐璈点到为止没细说遇见江遇白是什么情形,白子清却在短暂的一猝后无声拧眉。
“你确定没认错?”
“你觉得呢?”
白子清微怔片刻,少顷后难以自抑地笑了起来:“这么说的话,潜渊山庄那些人可能还真是寻对了地方。”
“炸得好啊……”
岭南王要是真的反了,这偌大的江山是否能如圣上所愿落入太子之手,那可就说不准了。
倘若岭南王真的掀起风浪改朝换代,本朝的气运可不就是正正断了么?
徐璈听到这大逆不道的话一点儿没觉得意外。
若说苦主,仍在京都中熬着的白家可不见得就能比得上徐家人的自在。
徐璈嗤了一声没接话,转头看到桑枝夏一直盯着密密麻麻的账册不挪眼,忍不住低声说:“枝枝,别那么费眼睛。”
“此处日头大,等回去再看也来得及。”
桑枝夏揉了揉发酸的眼无奈道:“不抓紧点不行,咱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来到蜀地后一直在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废弃的土地是收了不少,可一块没规整一处没安排,处处都是等着要处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