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小一块长大,过得都是苦日子,懂事得早,很早就一起跟着出海打渔去了,想法都很单纯,也没被什么世俗观念影响过,只觉得有了孩子后是天大的好事,这样王大牛家就不用绝后了!
而且,张小树本就是孤儿,从小到大最渴望的便是有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所以压根没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男子,怀孩子有什么不妥的。
他本都以为自己得了绝症,结果不仅不是得了绝症,还是肚子里有了孩子,他能不高兴吗?!
说书人故事讲到这,满堂百姓都不禁跟着张小树情绪起伏跌宕,心里那是真为张小树高兴,压根也没觉得男人怀子有什么不对。
等王大牛带着怀有身孕的张小树又回到家里,王大牛爹娘老两口知道了张小树怀了身孕,知道自己要有宝贝大孙子了,那心里叫一个高兴啊!也不再惦记张小树是个男子了。
他们觉得,男子女子也没什么差别,只要能给他们生大胖孙子就成,还是他们儿喜欢更重要。再说张小树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多好一孩子,他们也没有哪不满意。
人接触的人和事很少,接触的环境也单纯时,很多想法便也很单纯,不会有那么多世俗观念的束缚。但即使在这小村落,自也没有不透风的墙,更可以说简直没有秘密,张小树怀孕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
有些人觉得没什么,不关自己事,自也懒得去管,有些人却觉得男子怀子,实在是罕见,是不是有什么不正常,尤其村里要是谁家死了只鸡、死了只鸭,便会觉得定是这异端之事带来的祸事,尤其是哪家死了猪,那就更不得了了。
王大牛娘也不是个好惹的,在村里和人骂街那也是一等一的存在,每有人在那多嘴,她便在那对骂,说那些人吃饱了撑的!
可时间一长,说的人多了,王大牛爹娘两口子心里也不禁打鼓,觉得这男子怀子是不是的确有点不正常——但张小树肚子里好歹是自己的大孙子,他们到底也没说什么。
但老两口的态度还是让如今有些敏感的张小树察觉到了,王大牛为了让他安心,两人还是离开了他们长大的小村庄,又找到了当时为张小树把脉的大夫。
等到张小树生了孩子,又休养一段时间后,两人便又带着孩子出海了。
他们两个本来就节约,之前挣的银钱给了王大牛爹娘老俩口一些,还有一些一直存着,两人便买了一只不大的船,就两个人和孩子出海了。
刚开始出的海还不远,大了些鱼便上岸换些银钱。等孩子大了,便出的海越来越远,在海上的时间越来越长。
后来两人也带孩子回去看过老俩口,老俩口看见宝贝大孙子,那真是什么想法都没了,心里那叫一个高兴,还让两人去官府领了官契。
故事到这便差不多结束了,满堂百姓听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林吱吱也听得甚是入兴,打心眼里忍不住为他们高兴。
不过,等林吱吱后来再多出来几次,春风楼、百戏苑之类京城各大出名的茶楼酒肆都去了后,才发现如今这酒楼里的戏本故事,怎么都流行什么将军和书生、贵公子和书生、谋士和书生之类的故事了,大家从喜闻乐见的书生和小姐的故事,变成了书生和各类公子的故事。
当然,最喜闻乐见的还是这王大牛和张小树的故事,那真是各大茶楼酒肆都有说书人在讲,翻台率之高令人咂舌。
林吱吱不禁都啧啧称奇,暗道这百姓的接受程度怎么竟这般高,连男子生子之类的故事都不觉如何?!
皇帝倒是在一边道:“这又有甚稀奇,只要是真心相爱的故事,有没有妨碍到别人,就算另一半不是人,像什么人与狐妖、人与蛇什么的,百姓听这话本,不也听得津津乐道吗?——”
林吱吱恍然大悟,一想可不是吗?!这白娘子与许仙,这妲己的热度,还有什么美人鱼、狐妖之类,那可不都是百姓喜闻乐见的故事吗?!
只要是真心相爱的两个人,嗯,就算不是人,修成人形也无所谓,只要不妨碍别人,人们便总是最朴素的愿望,希望有情人能终成眷属——而明明相爱,却要活生生被拆散,这大概是人们最不愿意见到,最感同身受觉得痛苦之事。
既然连不是人都可以,那两个男子又有什么不可以呢?世上之异端,并非在于形,而在于心罢了,心中带着憎恨与怨怼,活的人也能变成妖魔鬼怪,心中若秉持善念,并无害人之心,就算不是人,也同样让人心有所感,不该被随意践踏。
不过,世上之事总是矛盾的演化,并不会单纯地呈现一种声音、一种颜色。就像许多人喜欢这样的故事,也有许多人,对这样的故事感到不适。令林吱吱没想到的是,这些话本里,频繁被拉出来当主角的“书生”们,先不干了······
却说这些书生们,平日里最看重自身名节,书生小姐之类的爱情故事,或是高中状元、金榜题名之类的故事,大家倒觉得没甚,但一把这书生编排到男子与男子之间的爱情故事里,许多书生便不肯干了。
待传得沸沸扬扬后,以虞清林为首的一众翰林,便愤愤不平地一齐到谢太傅家中一起去哭诉。
却说为啥要去谢太傅家中哭诉,而不是直接在朝堂上向天子哭诉,或是上奏折,让朝廷扼杀这种在他们看来的不正之风,却也是自有原由。
无他,就算这些翰林们平日里自诩清高,为天下计可以罔顾个人性命,但也各个都不是傻的,更不是真正的不怕死之辈,就算真到了需要不怕死的时候,也是算得贼精,需要自己的性命给自己换来天大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