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身嬷嬷服侍陆华睡下,便又去了苏云婉的房里,和声细语的将陆华的意思委婉告诉了一遍。
“沈氏是早晚要休弃出门的,到时候世子爷一定光明正大迎娶苏小姐过门。一应聘礼规矩都会超过沈氏,苏大小姐是国公世子唯一的嫡妻正室。”
“苏小姐是知书懂礼的人,该知道何小娘虽说抬举了平妻,但终究不过是个妾。她是立过功的女眷,王妃在昌州的生意,她照应的极好,王妃娘娘看在她做事的份上,才抬举她一二。”
“将来苏小姐嫁过来做了世子夫人,镇国公府有了您这样的少夫人主母当家,自然用不到何诗儿这等人了。王妃娘娘必定令世子将人打发出去。到底只是个妾室,不过发卖了就是。万万不用苏小姐操半点心的。”
一番话说的苏云婉不知如何是好,连侍女柳儿都愣怔怔的,苏云婉只好红着脸起身行礼:“王妃娘娘的心意,臣女知晓了。只是婚姻大事,臣女不敢自行做主,自然是要回金陵后,让父母哥哥做主,请嬷嬷转告王妃娘娘。”
贴身嬷嬷见她确实是这个想法,忙赔笑点头道:“苏大小姐不愧是名门闺秀,如此知书识礼。王妃娘娘也知道,世家贵女的亲事,自然要父母做主。娘娘这就派人写信回金陵,与苏大人苏夫人商议婚事,不必苏小姐费心。”
贴身嬷嬷刚走,苏云婉便蹙眉起来,唤了柳儿道近前,命她磨墨铺纸。
“小姐可是要亲自给老爷太太写信么?”
苏云婉提起笔来,轻轻叹了口气道:“王妃娘娘的写信,必定将这门亲事夸上天去,哪里会把这些事如实说出来?到底还是要我详细的把这里的厉害说出来,让父母哥哥也有个底子。”
柳儿在旁研磨,不觉也叹了一口气:“奴婢说句逾越的话,到底是小姐您太懂事了些。咱家大爷年纪大着几岁,做着个南镇抚司指挥使,一年下来落下多少亏空,全凭着家里偿还。小姐原是嫡长女儿,本该娇生惯养的人,却不得不屈尊降贵,与这些糊涂人交际应酬。说到底,陵王府的侧室夫人也好,镇国公府的婚事也罢,都算不得是大好婚姻。若小姐能真正寻个知礼上进的贵胄子弟,不必家中多富贵,总是懂得心疼人的才好……”
“不必提这些了。咱们苏家在金陵世代书香,到了父亲这一辈,好容易做了封疆大吏江南巡抚,不知多么不容易。偏偏哥哥还是个不省事的,父亲四处花钱捐官,混了个指挥使的头衔,他还不肯好生当差做官,一味的狂嫖滥赌的。可咱们家到底不似镇国公府勋贵,便是富贵也是上几辈子的事儿了,落到如今里外撑着个空架子,若我再不替父母分忧,不知咱苏家往后要破落成什么样呢。”
苏云婉边说话,一蹴而就将镇国公府情形与陆华的意思都写清了,把书信折好封入信封封好,又拿出五两一锭的银子交给柳儿:“明日交给那个传信儿小太监,令他帮忙送回金陵,万万不可让王妃娘娘知道。”
柳儿忙将信收了,劝小姐不必多想。
“就算老爷太太看中这门婚事,也一定会要陆家世子休妻之后,才会应允订婚的。王妃娘娘再糊涂,也不能抢逼着老爷太太许婚,小姐别太烦忧。”
“旁的事儿都还罢了,今日听王妃娘娘身畔的侍女说。今日王妃娘娘已经下令,让何诗儿掌管了王妃在昌州府的所有铺面。你看这事儿,可不是……”
苏云婉说起此事,眉头再次锁住。
柳儿听了一惊,忙道:“王妃娘娘不是说了,若小姐嫁过来,陆世子房里的妾室也都要打发掉的么?”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王妃娘娘在咱们面前是这么说,等我嫁过来就将房里人都打发出去。可私下里却说,何诗儿有做生意的能耐,只把买卖都交给她去做了。表面说一套话,背地里说一套话,让我如何安的下心呢!”
苏云婉无奈叹气,柳儿也紧紧咬住了牙。
“王妃娘娘当初在金陵说的好好地,这些买卖都做聘礼,将来都是要交给小姐您来打理的,怎么会让何诗儿那贱妾。”
“听侍女传说,何诗儿已经答应了王妃,往后每年有十万白银的进项。王妃娘娘在陵王府花费甚巨,只怕是被何诗儿这银子说服了!”
“十万?”
丫鬟柳儿捂着口震惊得要命,苏云婉鼻中哼了一声,蹙眉无奈道:“不是我要打退堂鼓,若是何诗儿这搅家精一直在陆家,我是不愿嫁给陆淮景受这份罪的。我不是沈青棠那寒门小户女儿,内宅由得妾室撒泼撒野,外头任凭外嫁姑奶奶插手中馈。”
主仆两个说来说去,镇国公府这门婚事,对于苏云婉都是极为鸡肋的。
“小姐究竟是个什么主意,告诉了奴婢一声,奴婢也好心里有数。”
柳儿轻声问了一句,苏云婉双眸低沉,冷冷一笑:“如今之计,便是让王妃娘娘出头,令沈青棠与何诗儿斗起来。待到沈青棠与何诗儿两败俱伤,该休的休了,该打发的打发了,再提我的婚事。到时候人人都看得出,是王妃娘娘搅合了弟弟的婚姻,让弟弟不得不另娶。那时我嫁过来仍是清清白白女儿,正经的世子少夫人。沈青棠的诰命落在我身上,何诗儿手里的生意落在我手里,那时候才是一举两得。”
“小姐说的是,正该如此呢。”柳儿忙点头称是。
她们主仆正聊着一举两得的好事,沈青棠却早明白了她的心思。
第二日清早,燕宜院的正房寝室,
陆淮景去荣禧堂为母亲侍疾没有留宿,沈青棠刚刚起身梳妆。
“少夫人,刚刚何小娘派了香兰过来,要狮子街乐丰茶楼的地契。她说在成衣铺后院开冰铺太窄小,要将冰铺子开在乐丰楼。”
翠缕走到梳妆台前传话,脸色都是气鼓鼓的。
“这都快到秋天了,谁还要她的冰啊?分明就是要少夫人手里的地契,好不要脸。奴婢依然让书房小厮回了她,这地契的事情让她与世子爷要去,与咱们要不着!”
乐丰楼是陆淮景的私产,沈青棠派了赵嬷嬷的儿子主持经营,金鸳也在其中分红。何诗儿这时候讨要过去,必定是仗着陆华做靠山,有恃无恐的意思。
赵嬷嬷站在妆台边上,低声告诉了内情:
“少夫人,听闻何小娘这次要大张旗鼓的开铺做生意。何小娘早就知道乐丰楼生意好,不仅仅是要在那里卖冰砖,说是要在一楼做个饮品铺子,二楼做个酒楼正店。香兰丫鬟没要到地契,又不好与世子爷同少夫人直接讨要,何小娘就跑去锦翠楼,与金小娘闹起来。她口口声声说,是金小娘偷了世子爷的东西,在外经营私产……”
“走,我们也去锦翠楼!”
沈青棠带上珠钗首饰,对着镜子冷冷一笑。
从今往后,她再不能纵容何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