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绾悄骂:“少说两句!少夫人连口饭都吃不好。”
翠缕委屈道:“你把我嘴缝上,这鱼也少一段啊!”
沈青棠见翠缕直率肯出头,不禁微笑颔首。
钱嫂挂不住脸,连忙狡辩道:“嫌菜不好另叫旁人伺候来。份例多少都摆着,谁来都是这么多东西。想吃整鱼出门另买现做,我白搭油盐钱。姑娘甩什么咸淡话?”
翠缕见沈青棠表情赞许,知道她肯撑腰,立刻撂下筷子上前两步。
“做菜不许人说咸淡?燕宜院一分肉一粒米,吃的是少夫人份例,你搭了谁的油盐?吃菜吃鱼另外买,亏嫂子说得出口!你上灶来了,还是开酒楼来了?”
两句话直戳痛处,钱嫂急道:“上灶是你叫的?我别服侍少夫人,只服侍你罢了!”
翠缕不甘示弱,指着鼻子道:“叫上灶是抬举你!嫂子是大灶帮厨的,细菜汤水会做几样?跑到燕宜院充数,我要去问金三娘!”
钱嫂那脸都成了猪肝色色:“黄毛丫头敢挑吃拣穿?分明主子是好主子,都被你们挑唆坏了!少夫人评评理,满桌肥鸡大肉,哪个不是细菜?”
大户人家的使唤人,还真是各有一手。一顿骂有来有回,沈青棠插不进嘴。
“少夫人面前吵嘴,成什么体统!”王嬷嬷皱眉呵斥,把翠缕拉了过来。
沈青棠端茶漱口:“嫂子进门就吵,把正事都耽误了。”
她浅浅一笑,命人拿精致食盒,把单放着的猪油煮萝卜装起来。
“诗书世家规矩,媳妇儿给婆婆侍膳进菜。这碗萝卜是进给婆婆吃的,算我孝敬老人家心意。告诉钱嫂一声,我每顿饭都要挑好菜,侍膳时进给婆婆。”
钱嫂一脸震惊,结巴道:“这……少夫人怎么不早说……”
沈青棠起身补充:“无需特意准备,更不会让嫂子添钱,不用忧心。”
翠缕得意提起食盒,翠绾慌忙挑帘子,丝绒擦着嘴跟上,主仆立刻出门。
“少夫人,奴婢知错了!”
钱嫂慌忙跪下告饶:“少夫人送这菜,就把奴婢的差事拿下了!”
欺主的恶奴,猪油蒙了心的东西!
沈青棠冷笑一声,令她捧着碗跪在当院。
“俗话说得好,厨子不偷五谷不收。嫂子是上灶的人,吃些喝些拿些,我都不该恼。可你打量我好欺负,想在饮食上拿捏我,错打了算盘!”
“这道菜,需用熟猪油炒萝卜,加虾米煨汤,以极熟为度,临起锅加葱花,色如琥珀才是正理。”
纤纤玉手捏着乌木镶银筷子,拈起一块半生不熟的蔫萝卜。
“你呢?用油渣下锅,萝卜不熟,无虾米佐味,葱花都是烂臭的!一个热菜几文钱都贪,燕宜院不可能容你!”
沈青棠薄面含嗔,带着丫鬟们出去,冷冷丢话道:“嫂子自己把差事辞了,我不追究其他。若你死赖着不去,就让金三娘查小厨房这一日的账!”
钱嫂脸色由红转白,软塌塌跪在廊下,这才追悔莫及。
沈青棠对待下人,向来是先礼后兵。
赏赐给足脸面给到,再有大胆犯上的,一律严惩不贷。
走过燕宜院穿廊,满院丫鬟媳妇恭谨严肃,再无一人懈怠偷懒。
有那偷奸耍滑的,也都悄悄收敛起来,再不敢出乖露丑。
日落掌灯时,沈青棠服侍过晚膳,陆老夫人催她歇着,笑道:“我儿不知,新媳妇过门三天是客,往后有你劳累的!”
众人一笑过去,沈青棠告辞出来。
刚出荣禧堂的月洞门,眼前一站一跪,两个黑魁魁影子拦路。
是金三娘与女儿金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