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们正坐在长孙无忌下首,屏息敛声。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有人坐不住了,听着百姓们高声欢呼,冷汗从额头上落下,刚要开口,却听得一声清脆碰撞。
茶盏的盖子被轻轻丢在了桌上。
长孙无忌轻飘飘抬眼:“这就坐不住了?”
众人脸色一变,心知他这是有意立威。
这人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这么一句堵死了,悻悻一笑:“不是……下官只是被茶水烫着了而已,没什么事。”
他重新坐下来,大堂内寂静无声,只能听到大家沉重的呼吸声。
长孙无忌今日忽然要渠县的官员都来见他,这在他刚处决了五个人的情况下实在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众人来了也不敢说话,就这样两方僵持着,等到现在才打破了局面。
“渠县死伤众多,陆辽和陆睿欺上瞒下中饱私囊就算了,你们也不知么?”
他忽然开口,重重将茶盏磕在桌案上。
下面的人不由得一哆嗦,心道不妙,终于来了。
“长孙将军,不是我们知情不报。您也看见了,这边就是陆长史的一言堂啊,我们这些人就算再怎么想把消息传给你们,都要被他拦下来的。”
“是啊是啊,您是没看见,我们派出去送信的那些人都叫他拦在了半路上,哪里能和外面联系?”
“我也是……”
官员们找到了理由,像是抓住了主心骨似的,当即跟着第一个开口的人找起了借口。
而长孙无忌也没说话,就静静的看着他们说。
说到最后,终于有人发现了他的脸色并不像是相信的样子,连忙拽了拽身边的人,嘈杂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长孙无忌嗤笑一声。
“怎么停了,继续说啊?”
挺可笑的,他到潼关这么久了,这些人都没来见过他,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里去不叫任何人知道,现在被强行拉出来了,反而各个都是辩驳的好手。
众人噤声。
外面似乎终于是安静了下来,百姓们的声音也渐渐远去。
沉默蔓延开来。
长孙无忌一一扫过他们的脸,最终将注意力放在自己左侧最近的那个人身上,他若有所思:“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按道理,能坐在这些官员中首位的人,职位应当是不低的。
职位高一些的人在他来潼关那日都来拜见过了,他都有些印象。
廖平并不意外自己会被长孙无忌注意到,他唇边含笑,站起来朝他问礼,很儒雅:“长孙将军没见过我,您刚来潼关的时候,下官正缠绵病榻。”
长孙无忌点头。
他看着这些人找了一个又一个的借口,只问他们:“那按照你们的说法,这里是陆辽的一言堂,只是本将军好奇,他一个长史,是怎么能在这里称大王的?”
陆辽只是其中一个,他的官位在这里也没有到顶。
若说是他面前这个廖平,长孙无忌还能相信几分。
众人:“……”
他们这下更圆不回去,只好装死又不说话了,像一群沉默的鹌鹑。
估计是觉得只要他们不说话,长孙无忌就抓不到什么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