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依然沉默。
他突然问:“沈四小姐,我有个秘密想告诉你,你想听吗?”
沈瑶警惕地拒绝:“我不想听。”
重生一世,她明白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更何况是柏井行的秘密。
“知道我的性格为什么如此怪异吗?”柏井行却像没听到她的拒绝,自顾自地说起那个不堪的秘密:“家里长辈都说,我小时候是个很有教养的孩子,聪明又懂礼。所有人都想不明白,我怎么会突然就变成了这么古怪而可怕的人。”
柏井行小时候被人狠狠伤害过。
伤他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他最熟悉最敬爱的老师。
柏井行的父母都是顶好的人,他们深爱自已的儿子柏井行。但由于常年忙于事业,生下他却没时间管教。
于是他们精挑细选,花高薪为儿子挑选了一个高学历有修养,还有颜值的家庭老师。
几年来,那位漂亮的老师不负高昂的薪酬,待柏井行关怀备至,就像亲人一般温柔而慈爱。
柏井行不怎么亲近自已的亲生父母,反而非常依赖老师。
我只是不那么讨人喜欢
随着柏井行长到七岁,他已经完全把那个家庭老师当成自已的至亲,甚至晚上都还要粘在她身边才肯睡觉。
可是所有浮于表面的岁月静好,在他刚满八岁时,顷刻之间崩塌成泥。
八岁生日那天,老师说要带他去一个有趣的地方,那里有她为他准备的生日礼物。他信以为真,毫不设防地跟着她离开家。
老师带着年幼的柏井行坐上火车,离开墨边市。
下车后她就领着柏井行走到一个偏僻的村子里,他们越走越偏僻,一直走到了无人的荒山上。
老师用事先准备好的绳子绑住他,终于露出狰狞的面目。她神情癫狂,嘴里叫嚣着要他死,要柏家人一辈子活在痛苦里。
柏井行从小就熟悉她敬爱她,所以当她伸手掐住他的脖子那一刻,他首先感觉到不是害怕,而是不信。
他用一双纯真的目光看着她,他不信老师会真的杀害他。他甚至替老师找理由,也许老师只是想跟他玩憋气的游戏。虽然很辛苦,但他相信老师会在下一秒放开他的。
老师果然狠不下心来,松开了他。可笑的他当时还紧紧搂住老师,跟他保证:“老师,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你放心,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大人的。只要你知错能改,我还让你留在身边。你昨天教我的字我有几个忘记了,回去你给我补一下好不好?”
可他一心想包庇的老师,没有迷途知返。她一言不发地蒙住他的眼睛,然后把他关进一个小箱子里,在外面上了锁。
柏井行突然痛得撕心裂肺,惊恐的叫喊声甚至惊飞无数夜鸟。在巨痛中他晕死过去,等再醒来,膝盖处传来冰寒的凶猛痛意。
他感知不到膝盖以下的部分肢体了!
他又慌又怕,想叫他的老师过来帮帮他。
可是他发不出声音,他的声音早在刚才撕心裂肺的喊痛声中,叫哑了。
柏井行不知道自已在漆黑窄小的箱子里呆了多久,外面突然有了吵闹声,有人来找他。可是他不想开口求助,八岁的他清楚明白无法行走是什么概念。他觉得自已没办法承受这种痛苦,他宁愿再在黑箱子里呆一会,呆到安静地死掉。
小小年纪的他,才刚过完八岁的生日,就有了死的念头。
但是最后他没有死。柏爸爸带人救出他,并且很快抓住了家庭老师,他的亲生母亲在看到他身上的伤,吓得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柏井行被救回去后,确认失去了一双腿。
从膝盖处断开,切口整齐,由此可见了下手的人多么狠心而坚韧。
由于柏家的身份和名望,这件事引起了整个墨边市的轰动,各路记者如同鬼魅一般从每个角落里钻出来,从事件的只字片语里,写出了好几个版本的豪门恩怨情仇故事。
有一个版本最离谱,甚至猜测家庭老师爱上柏父,爱而不得因爱生恨,这才出手伤了他的亲生儿子,让他悔恨终身。
不管这些版本是不是真实可靠,反正市井小民们都爱看这种猎奇故事一般的新闻。柏井行断腿的事情在当年成了墨边市热议的事件,热度甚至整整持续了两三个月。直到后来另一顶级豪门江家又爆出一件更为惊爆的丑闻,才算把这件事的热度压了过去。
新闻出现后,各种名为亲戚好友的人,带种各各目的来探望他,或怜惜地关怀几句,或幸灾乐祸地讥诮几句。不管是什么目的,对于处于极度敏感恐惧状态的柏井行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他慢慢变得沉默,不允许任何人的靠近,拒绝所有人的怜悯,拒绝交流。
柏妈妈对于儿子的遭遇懊悔不已,放下工作,放下交际,放下一切来陪伴和开导儿子。但是柏井行和她不亲切,对于她近乎讨好一般的照顾,只觉得可怕又可笑。
后来柏井行甚至到了一个月都不肯说一句话的程度,柏妈妈跟着都快被折磨疯了。而柏父比较冷静,他觉得孩子受这么恐怖的经历,心理会出现问题很正常,于是请来各种著名的心理医生来开导他。
在家人以爱为名的陪同下,生日那一晚的可怕和阴暗,一次又一次被剥开来,放在阳光下曝晒分析。心理医生收取昂贵的咨询费,沾沾自喜地解剖他幼小的心灵,手段残忍而冰冷。
柏井行恨不得把这场灾难忘得一干二净。可是父母不允许他忘,他膝盖上丑陋的伤口也不允许他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