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叹了口气。
“想听个故事吗?”
沈莫玄把后背靠到椅子上,单手托住下巴,垂下眼帘,开始了叙述。
“很久以前,在一个没有名字的世界,有很多个神明共存,他们有的掌握和平和秩序,有的掌握生命与繁衍,有的掌握光明和黑夜,他们的能力影响着大陆的存亡。可是随着时间流逝,人类在文明发展的过程中逐渐对神明失去了信仰,而失去信仰之力的神明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地陨落,他们的力量在死后回归自然秩序。”
“神明开始害怕了,他们降落到大陆上,掌管和平和秩序的神明在大陆上传播混乱,刻意地挑起战争;掌管生命与繁衍的神明偷偷地散播瘟疫与疾病;掌管光明和黑夜的神明让人间陷入了永夜。在战争,瘟疫与寒冷的冬夜中,人们开始绝望地祈祷神明的庇佑,而在绝望和恐惧中产生的信仰,让神明们获得了巨大的力量。”
“为了防止力量再次被夺走,他们找到了一个天赋异禀的人族少年,将一部分力量封印到了他的身上,这股力量让少年的信仰之力变得无比强大,这样一来,只要少年一直信仰神明,神明便不会消逝。”
“想要一直维持这样的平衡的神明编织了一个谎言,让少年以为神明们才是解决这些纷争的唯一办法。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少年毫无保留地相信了他们,因为承受了巨大的力量,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神明为他准备的结界中沉睡。”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以为的那些伟大的神明们早就堕落成了自私自利的小人,他们为了争夺力量不断地分裂大陆,少年的善良让这场动乱持续了数年,自然条件恶化,生命无法延续。直到最后,世界的生机耗尽,走向了毁灭。”
说完故事的银发骑士看向站在面前的少年。
“这个故事,是真实的吗?”尤莱亚眨了眨眼。
沈莫玄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偏开头,“怎么会呢,这个世界自始至终也只有光明神一个神明。”
“可是你说这个故事的事情,你的眼睛看起来很悲伤,不像是假的。”对他人情绪敏感的圣子这样道。
“这只是个故事。”沈莫玄跳过了这个话题。
“尤莱亚,你的仁爱和善良是很珍贵的品质,你所做的并没有错,也并不可笑。但作为圣子,你的影响力远超与常人,你随意施与他人的力量,很有可能会造成历史的改变。宗教不仅是信仰文化,还是力量,是政治,是无形的战争,以后会有更多的人为此来觊觎你,欺骗你,因此,你的善良与仁爱必须建立在理智与谨慎之上,在做出决定前必须考虑到最坏的结果……而当你意识到即便是遭遇最坏的结果,你也必须要怎么做的时候,你就不会再后悔,因为这就是你需要背负的罪。”
“如果不想要自己的善良成为被人所利用的工具,你所需要做的,就是学会分辨那些人是你可以托付信任的,哪些话是你可以相信的——但会很难,因为人并不是只有简单的好坏之分,恶人的谎言有时也并非全然虚假,我想……经过这件事情,你已经有所体会。”
少年羞愧地低下了头。
“那只吸血鬼我就自行处理了,你应该没意见吧?”
“没有没有。”尤莱亚这会儿哪敢有意见,低着头,在圣骑士面前默默反思。
头顶忽然传来被抚摸的感觉,是骑士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不要太过自责了,塞拉斯的实力超过了这里的大部分人,就算没有你的赐福,他也照样会攻上圣山,这些圣骑士依旧会被杀害,你想要阻止这一切,就只有变得强大起来,强大到足以反过来保护他们——但你现在还做不到这些,也不需要做到这些,所以你不需要感到愧疚,该愧疚的人应该是我。”
“那些圣骑士的牺牲,我占主要责任,如果要引咎辞职,也应该是我去。”
“这怎么可以!”少年瞪大了眼睛,“那些人明明是塞拉斯和他的血魔杀的,怎么能让你负责呢?”
“那就交给你说的那个主教决定吧。”
沈莫玄倒是没什么心理压力,他倒是想救下那些圣骑士,甚至在插叙篇中还探究过能不能试着给他们一些预警,但在他发现这些圣骑士连睡觉都不摘头盔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些可能就是漫画世界中所谓的那些“连脸都没有画”的炮灰角色了,这还怎么可能救得回来……
他站起身,走向门口,又停下脚步。
“对了,关于你的疑虑,我可以明确地回答你。”
银发骑士回过头,露出半个棱角分明的下颚。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我永远也不可能会讨厌。但是,下次再仗着自己的身份胡来,我真的会发火,就算是圣子也照揍不误,知道了吗?”
尤莱亚自知理亏,乖乖点头,“……知道了,骑士长大人,下次我一定注意。”
“嗯,记住你说的话。”
银发骑士的声音与门阖上的声音一起传到尤莱亚耳边。
尤莱亚长舒了一口气,心里像是卸下了一块大石头,一下子明快了不少。
他摸了摸自己刚才被对方揉过的脑袋,望向门口。
道恩骑士长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说话也很严厉,但跟他待在一起总是感到很安心。
就好像……哥哥一样。
脑海中闪过一丝熟悉,但感觉来得也快去的也快,少年没有把它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