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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惊蛰（第1页）

风雨渐狂，城外兵士隐于林中，冒着瓢泼大雨严阵以待，遥遥与城头兵士对峙。

驻紮十多日，终于等来这场雷雨，除了偶而落下的闪电照亮一瞬，四野里漆黑一片，正是这风狂雨急、视线不清的黑夜，成了最天然的庇护──让他们避开城头居高临下的弓矢狙击，将伤亡降至最低。

压阵的将领约莫二十来岁，浓眉豹目、身形伟岸，神态却是不属于他这年纪的冷厉，雨水打进他精光四射的眼睛，他不为所动，专注地直视城头，手中指挥旗高举，伴着他声若沉雷的嗓音一挥而下：「攻城。」

铁骑自树林间顺着山坡，势如破竹杀出，马蹄溅起泥水，在这雷鸣不绝的雨夜中，雨声遮掩了本应摇撼大地的响动，是以直到这支精兵抢进百步以内，对方才惊觉不对，仓皇吹起敌袭号角。

城头弓箭手迅速就位，接连朝下放出箭矢，欲阻挡敌方攻城云梯架上城楼，可忙活半天，始终不见敌方兵士将任何云梯架上来。眼见城下一片漆黑，敌暗我明，他们不敢大意，即使无法视物，仍不间断朝下无的放矢。

相较城头弓箭手的惊疑不定，城下那支部队却极为沉着冷静，他们十人为一伍，手持涂上黑漆的盾牌挡下箭雨，逐步进逼，也不急于一时半刻，只等长官号令。盾牌因上了层黑漆，并不反光，加之天候不佳，令城头上兵士无法掌握敌军动态，更别提瞄准射箭。

一记闪电划破黑夜，城墙在此时接连被强弩刺穿，城头兵士不敢置信──

有人！那人竟踩着刺入城墙的粗箭弩当桩脚，连翻几次上了城头，他身后另跟着数十名同样身手矫健的兵士，依样翻了上来。那名发现的兵士大骇，指着他们疯狂叫嚷：「射那！他们不用云梯，都上来了！」

一众弓箭手纷纷转向，瞄准他所指方向，一时万箭齐发，阻下了尚未登城的敌军，岂知下一刻却有无数羽箭自城下袭来，将城头毫无防备的前排弓箭手一一击落。

情况霎时混乱，他们来不及调配，却看方才登城、身着周越军服的一众兵士提剑朝他们袭来，为首的男子尤其剽悍，均是一剑封喉，所向披靡。看着他一路杀将过来，有些胆子小的兵士自知不敌，弃械逃窜，连带的其他人跟着自乱阵脚。

「谷競川！是谷競川……」

不知是谁先开始嚷起来，渐渐地这名字如潮水向四面八方散去，众人闻之色变，更是无心恋战。

短兵相接不多时，城头已被那寥寥数十周越精兵把控，其中几人乘势杀入，拉开城门，城下等候多时的兵马，随着长官一声喝令，纵马杀进城内。

两军相接，势头愈发混乱，剑拔弩张之际，城内统领怒斥因士气受到打击、正节节败退的兵士，甚至当众斩杀两名转身临阵脱逃的己方兵士，逼着其馀人重整旗鼓抗敌。

他这一举动却极是引人注目，无意间暴露了身份，兵荒马乱中，忽地一阵剑气劈面而来，他举剑隔挡，谁知那般锋锐势头竟是虚招，只等他还招，对方剑锋极其狡猾地避了开。

他暗道不好，肩上一凉，随着右肩忽地一轻，剧痛难当，亲眼看见自己右臂被卸了飞出数尺开外，血流如注。他强忍疼痛想退开，却被一抹冰凉架住颈间。冷汗滴进他眼里，他极力张大眼，终于看清眼前那张冷酷的年轻脸庞。

「谷競川？」他忽觉虚弱，那是失血过多致使的头晕，或是死亡迫在眉睫的悚意？

那青年眸底惊讶一闪而逝，勾出一抹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我不是谷競川。」青年沉稳的嗓音透着冷冽，悄声道：「想见谷将军，你还不够格。」他倒转长剑，轻巧割下对方首级。与此同时，周身同袍爆出欢呼，士气更甚。

除了在场数名兵士亲眼目睹他们主将被斩首，惶然不知所措，其馀城下兵士不明此番巨变，仍自奋战抵抗。却忽闻陌生号角响遍城楼，场面迟滞片刻，刚要回复打杀，又见一亮光窜上天际，火光四散照得黑夜如白昼。

单明允立于城头，轰鸣嗓音穿透已渐歇的雨势，高举首级斥道：「孙世腾已亡。弃甲归降，免死；顽抗，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