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北边跑?要跑去哪里?没人知道,秋泓自然也想不出。
这日他被掳到法场,拖着病体折腾了一番,没到晚间就病得不省人事了。沈惇气得破口大骂,连在宫里头还没来得及登基的小皇帝祝微都被吓了一跳,嚷嚷着要跑出宫去见自己的老师。
好在是左天河神医妙手,在秋泓身边守了三天,才算是把人从生死线上拽回来几分。
四月中旬,秋泓稍好,祝微求了母亲宁太后出宫探望他的老师。
这小皇帝刚登基,现年不过十一岁,个子还没来得及抽条,仍是一副小豆丁的模样。他进院时,特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却除了早已在此把守等候的轻羽卫和跪在地上的仆从之外,一个秋家人也没见到。
祝微早就听说秋泓家里孩子多,还都是小不了自己几岁的同龄人,此时不由遗憾:“先生的儿子们呢?”
秋泓穿着身忠静服跪在地上:“孩子们顽劣,臣怕冲撞了陛下。”
祝微要去拉秋泓,站在旁边的钱奴儿却赶紧拦住了他:“皇爷,您已身为九五之尊,不再是太子了,对待秋先生也要像对待其他臣子一样。”
祝微颇有些不乐意,他并不喜欢钱奴儿,可不论是前朝还是后宫,处处都有人对他耳提面命,说那王吉年纪太小,做不得中正司提督太监的位置,还是钱奴儿好,服侍过先帝,如今自然也能服侍好他。
眼下,看着钱奴儿恭敬的模样,祝微瓮声瓮气道:“先生快请起。”
立刻有小太监上前,要去搀扶秋泓。
秋泓却跪着不动。
祝微有些无措地看了一眼钱奴儿:“先生,学生,不,朕,朕……”
“臣是有一事,想求陛下。”秋泓跪着说道。
祝微愣了愣:“先生您讲。”
秋泓松了口气,俯身叩头道:“臣想在臣的老师出京前,见他一面。”
祝微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话。
他要出宫来探望秋泓这事,三天前就有人将圣旨送到了秋府。按理说,也按前朝规矩说,圣上驾临臣子府邸,这是莫大的恩赐,臣子若是提前知道,必得大动干戈地请陛下不要踏入寒舍,若是有什么需要,臣可以自己进宫面圣,起码,也得三推三拒才好。
可是秋泓呢?祝微刚一说要来,他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甚至没有丝毫地委婉。外面那帮没有圣眷的酸腐文人都在背地里说,秋泓这是仗着自己做了本朝皇帝的老师,要作威作福。
但眼下,当祝微亲耳听到了秋泓的恳求才明白,原来这人不是急着见自己,而是急着给自己的老师求宽宥。
“陛下,”秋泓病得久了,肩上的衣袍都有挂不住,此时伏在祝微面前,更是一副支离病骨的模样,他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叩首说道,“臣的师翁,罪臣裴松吟,历经三朝,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就要被赶回原籍,狼狈不堪,臣每每想起,都觉哀伤,尤其是听闻,师翁他日日在家中念着臣,说想要见臣一面,臣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