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微答不出来了。
“知物之来之不易,明受天下之养者,当养天下之人。”秋泓不得不补充道,
“是,学生谨记。”祝微怯生生地回答。
“好了,”秋泓放下书本,看向那些肃立在自己身后的翰林们,“今日讲《贤文四时》的是谁?”
辛卯科探花,如今的太子讲官章从梧站出来答道:“是臣。”
说罢,他上前对祝微躬身施礼:“臣翰林院侍讲学士章从梧拜见太子殿下。”
祝微从桌案后伸了伸脖子,看清了趴在地上那位的尊容——一位面庞黝黑、相貌平平,没有丝毫探花风采的中年男子,他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不由望向去往偏殿的秋泓的背影。
“起来吧。”不想读书的太子殿下打了个哈欠。
此时,好容易逃出宝华殿喘口气的秋泓也打了个哈欠,他寅时起床,骑马上衙,又在里面对牛弹琴了一上午,眼下又饿又累又困,恨不能赶紧回长缨处直庐睡一觉。
可是里面的学还没讲完,作为太子的老师,他还得在旁边等着章从梧一众人都告退,才能结束这累人的活儿。
秋泓时常与沈惇同病相怜,不知他们俩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要在祝家受这种罪。
“秋先生?”正在秋泓躬身自问的时候,王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这位据说相貌丑陋的大伴太监端着一杯茶,笑着说道,“秋先生润润嗓子。”
秋泓看了一眼周侧,低声答:“让小太监送来就好。”
王吉低着头,站在秋泓面前时仿佛比站在祝微面前还要恭敬,他脸上带着自若的笑,垂在身侧的手却攥得很紧:“小太监哪里知道先生爱喝冷茶还是热茶。”
秋泓端着盏子的手一顿:“只是叫旁人看到了不好,你现在到底是太子殿下的大伴,而我是外臣,钱奴儿若是知道了,定会责骂你。”
“可是……”王吉抬起头就要反驳,然而他这话还没说完,宝华殿外突然跑来一名惊慌失措的小太监,正是那位总在长缨处侍候的杨旺。
“王公公,不好了不好了!”他大叫道。
秋泓赶紧放下茶盏,起身问道:“出什么事了?”
杨旺看到秋泓,先是一跺脚,而后又松了口气:“汪部堂叫小奴赶紧来请秋先生回长缨处,出大事了!”
祝微本就无心向学,这会儿一听出事了,赶紧兴奋地跑出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杨旺跪地回答:“裴相家的大公子和沈次相在直庐里打起来了!”
起初只是因一件小事而起了争执,但很快,新仇旧怨涌上两人心头,争执就变成了辱骂。然后,也不知是谁气不过对方,竟直接上了手,准备“决一死战”。
秋泓太清楚沈惇的性格了,这人虽生得高大,可本身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裴松吟的大儿子裴照光身板就比沈惇宽了一倍,更别提他那虽在翰林院挂职,可自小跟着自家伯父习过武的身手了。
因此,一听这两人在直庐里打起来了,秋泓顿时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