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儿?”还未踏上脚凳,舒夫人就先腿一软,跪倒在地。
“娘?”秋泓一手扣着马车门梁,想要探身去扶,却因看不清又气力不济而被陆渐春先搀住了。
秋顺九慢吞吞地跟在舒夫人身后,畏畏缩缩地去看坐在对面马车上的人,他本想紧走两步,却又定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时,一道小小的身影已越过他,跑向了秋泓。
“爹爹!”那孩子脆生生地叫道。
这是秋泓的大儿子,秋云秉。
秋泓记得,生秋云秉的那天,是个落叶纷纷的暮夏。
头胎总是要难些,而秋云秉的个头又格外大,邬砚青挣扎了整整两天,才九死一生,把这全家千盼万盼的孩子生了下来。
秋泓头回当爹,抱着秋云秉手足无措,全然没有当年在福香观里逗弄祝微时那般自如。
邬砚青躺在床上,顶着汗津津的额头冲他笑,说:“我前一日读诗,读到‘秉立天地求正气’一句,觉得‘秉’字极好,我们的孩儿,能取名叫‘秉儿’吗?”
秋泓笑了,回答:“我也觉得‘秉’字极好。”
于是,那还抱在怀里的奶娃娃,就有了一个学名,秋云秉。
如今,秋云秉已是一个四岁大的孩子了,他扎着两个小揪,扑到了秋泓的怀里,喊道:“爹爹,我想你了。”
秋泓眉间一松,几欲落下泪来。
舒夫人在旁哭道:“我儿啊,你怎的伤成这个样子?娘收到来信时,吓得魂飞魄散,真是,真是让人后怕……”
秋泓低头望向趴在他身上的秋云秉,视线忽然清晰了许多,他抬起头,看向舒夫人,又看向舒夫人的身后。
秋顺九仍旧探头缩脑地站着,时不时觑一眼自己的媳妇和儿子,在秋顺九的一旁,秋泓的两个弟弟正挤作一团,他们似乎都有些害怕自己这位不怎么熟悉的大哥。远处,奶妈婆子正抱着不过两岁的秋云正,秋云正仿佛不认识秋泓,这小娃娃还在专注地吮吸自己的手指,偶尔揪两下奶妈的发髻。
“凤岐,你得好好活着。”在这鸡飞狗跳的时候,陆渐春轻声说。
秋泓抱着秋云秉的手随之一紧。
明熹五年(三)
秋泓儿时的日子虽然清贫,但秋家却是个大族,且不论秋泓那从上往下排细细数来一共十三个的堂兄弟姐妹,单算秋顺九和舒平君膝下就有五个儿女。
宗族里排辈秋泓是老三,上面还有两个堂哥,秋顺九这一支排辈,秋泓是长子,下面四个弟弟妹妹。
这回北上,秋顺九和舒夫人带上了秋泓的两个弟弟秋浔和秋淞,甚至连地都走不稳的秋云正也被抱上了路。
秋泓眯了眯眼睛,视线再一次变得模糊起来,他忍不住问道:“砚青呢?可是留在家里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