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当”的一阵低嗡,这好似金钟乍响的幽鸣震得秋泓跌坐在地,呛出了一口鲜血。
待他再抬起头,原本要扑向他的布日格已跪倒在地,眼神渐渐涣散开来。
“没有人能预知自己的命运,我不能,你也不能。”秋泓轻声说道。
当这句话印入布日格的思绪中时,他的身子晃了几下,一头栽向雪地。
在他的后心上,插着一把簪着红缨,长刃断了一半的雁翎刀,当嗡嗡轻响不止时,那雁翎刀的刀柄也在微微地颤动着。
“部堂……”一个虚弱的声音在布日格的身后响起。
秋泓支起上身,越过倒在地上的布日格,看到了蹒跚走来的李峭如。
他拖着脚步,腿上似乎受了重伤,一张脸也疤痕满布,双手上遍是冻疮,精神却很好,在看到秋泓的那一刻,李峭如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太好了,部堂,”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我没有害死你,太好了。”
秋泓看到他,滚烫的泪水瞬间冲出眼眶,他喃喃叫道:“天枢?你……还活着?”
李峭如走到秋泓面前,单膝跪下:“部堂,对不起。”
如何对不起?
李峭如把头埋在了胸前。
他先是说自己负了秋泓之托,叫布日格留在北都的眼线察觉了端倪。
他又说自己没能取得也儿哲哲的信任,没能叫可图哈兰速速撤兵。
最后,他说,若不是因为他没受住折磨,布日格又怎会知道阳沽山中南下的官道,知道如何在路上堵住秋泓,以少胜多?
这都是他的错,李峭如声泪俱下。
轻羽卫的脸上结了一层冰霜,秋泓伸手去摸时,只觉指尖触地冰凉,他怔怔地说:“不要哭了,天枢,这是我的错。”
李峭如抬起了一双红肿的眼睛,他没有问秋泓为何会这样说,他只是在秋泓身前蹲下,伸出了双手:“部堂,我带你逃出去。”
伤痕累累的两人没有精力去在意布日格的死活,他们冒着风雪,顺着地上那极难辨认的脚印,向山外走去。
据李峭如所说,雪崩后,布日格的手下非死即伤,剩下的人已不足二十,但散落在阳沽大山中的北牧残兵不少,其中有的是随布日格一起,在被陆渐春追击的路上临阵脱逃了,还有更多的则是在这崎岖不平的山中迷了路,失去了来时的方向。
而雪崩后的一大半幸存者,都死在了这些于阳沽山中鼠窜的北牧士卒手中。
李峭如背着秋泓,气喘吁吁道:“布日格留在北都的眼线把我掳到前线后,父亲曾想办法通过脱古思的亲信保我一命,可惜没能成功。他在京城东奔西走,与裴老先生一起,暗中联系南廷旧臣。希望……希望将来陛下还于旧都后,部堂能,能劝陛下,宽宥他们当初的罪行。”
伏在李峭如背上的秋泓没说话,他咳了两声,意识沉沉。
“部堂,部堂?”李峭如促声叫道。
秋泓勉强睁开了眼睛,垂在李峭如身前的手碰到染春冰凉的剑鞘,他问道:“沈惇呢?你见到沈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