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好多了。”徐锦南略带欣慰地说道。
秋泓正倚在院中的小榻上拿着那副由潞州工匠打的叆叇望天,他家中冷清得很,自回来后,只有汪屏、赵思同等同年以及回京述职的唐彻来看望过他。
除此之外,那帮原先聚在他身边溜须拍马的人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奏疏怎么送回来了?”等架好叆叇,秋泓看了一眼手边的折子,问道。
徐锦南抿了抿嘴,没说话。
“是陛下不允,还是长缨处私自扣下了?”秋泓平静地问道。
徐锦南低着头,脸色不详:“师兄,陛下信任你。”
“陛下信任我。”秋泓重复了一遍,随后便忍不住轻笑了起来,“这话传出去,有人相信吗?”
徐锦南抿了抿嘴,一时沉默。
“朝中可有为我说话的人?”秋泓又问。
徐锦南忙答:“唐公一直在为师兄你说话。”
“还有吗?”
“还有……”徐锦南想不出来了。
秋泓没有失望,也没有愤怒,他看上去早就料到了这一切,因此,只是点了点头,回道:“我明白了。”
徐锦南劝慰道:“师兄,陛下仁义,不是个会鸟尽弓藏的人,他清楚,那弹劾的折子里写的多是互相攻讦的蠢话,陛下不会相信的。”
“若陛下是先帝,那他自然不会相信。”秋泓忽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徐锦南一愣。
这时,他方才发现,秋泓的膝上搭着一条大氅,大氅金纹贵秀,织造不凡,正是长靖三十六年祝旼在秋泓出使阿耶合罕部前赠予他的那条。
“溯渊,”秋泓无声地叹了口气,“你说,如今南廷都这般恨我,等陛下回了北都,那帮留在太宁城的旧党们,可会给我活路?”
徐锦南目光微动,神色渐渐暗了下去。
“他们现在也只是稍稍使了些手段,我便招架不住,成了众矢之的,若等将来他们群起而攻之,那我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秋泓一笑,“罢了,溯渊,我可不想混到那步田地。”
“师兄……”徐锦南隐隐觉出了不妙,他急忙叫道,“师兄你难道要……”
“我准备辞官回乡了。”秋泓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道,“陛下不会不允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秋泓淡然,“现在战事已成定局,布日格都做了陆渐春的阶下囚,还有什么变数会发生呢?我听说,也古达已经灰溜溜地逃回了草原,把太宁城留给了我们的陛下。如此,那我也没什么需要操心的了。”
“师兄!”徐锦南急得涨红了脸,“你不能致仕!”
“为何不能?”秋泓笑道,“溯渊,我知你想说什么,可你忘了,现在的我,是个连奏疏都看不清的半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