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自己能获封太傅……
沈惇瞬间心潮澎湃起来,那可是他沈家一门三代的荣光!
“淮实可还在怨我驳回了汪庭中的奏疏?”秋泓走近沈惇,淡淡一笑,“人可不能既要又要,毕竟陛下已有加封沈公太傅之意,若沈公门下学生在这个时候忤逆陛下,岂非得不偿失?”
沈惇轻哼一声:“天子荣荫,又不是你秋凤岐一人说了算的?少在这里哄骗我。况且,汪韫的提议不无道理,当今圣上读书粗糙,视朝不勤,若是连耕礼、谒陵这种事都缺席,将来怕不是要待在深宫里,一辈子都不见群臣?”
秋泓眼帘微垂:“我怎敢哄骗沈公?这可是大事,陛下暗中与我商讨过数次,还曾坦言,加封赏赐是太后的意思。沈公也知道,陛下是孝子,向来尊母训,太后打算给沈公无上的荣光,沈公就算是想推辞,也得受着。不过,事情还未定,沈公也千万不要同外人讲,免得途中生变。”
沈惇余光扫过秋泓身后那座巍峨宝殿,心中稍微松快了不少,他知道,秋泓这人虽诡计多端,但绝不会用这种事来蒙骗自己,心下当即就信了三分,此时忍不住说道:“你竟为我着想?”
秋泓幽幽道:“如今整个长缨处,只有我与沈公两人,我凡事都要依仗沈公,怎能不为沈公着想?”
沈惇一见他这低眉顺目的模样,当即呵呵一笑,放缓了语气:“凤岐,我昨日晚间还在思考这事,长缨处中只有你和我,着实不太合适。我瞧着谢谦这人不错,不如就把他荐给陛下,让他入处。”
秋泓顿时眉心一跳。
谢谦是辛卯科榜眼,整个辛卯科进士全是由秋泓主持所录。可谢谦又是沈惇大哥沈恪的妻家外甥,当初朝廷刚一迁回北都,他便立刻改投沈惇门下,并在明熹八年、天极元年时,为了扳倒裴松吟,除掉勋贵李家,而再次拜入秋泓门下。
这么一个反复无常的人,谁都不敢确切地说,他到底来自哪一党,而在这两党相争之时,让立场如此模糊的一个人入处,真是再好不过了。
毕竟,他明面上是秋泓的学生,背地里却和“沈党”沾亲带故,沈惇这一提议,真可谓是讨巧至极。
“凤岐,”沈惇看出了秋泓神色间的犹豫,“怎么?你不愿意?我记得,之前你还在陛下面前夸奖过青浦,说他颇有才干,是个可用之人。”
秋泓没露声色:“谢青浦确实是个可用之人,不过……我担心若是不走廷推,令他直接入处,会在朝中惹非议,毕竟青浦年轻,资历尚浅,而且,历俸未满。”
沈惇稍加思索,又觉秋泓此话有理,他摸了摸下巴,斟酌道:“这倒是,可等廷推时间太长,自吴重山走后,长缨处里已有一年多不添新人了,只咱们二人当差,怕是……”
“这有何难?”秋泓一笑,“沈公直接上疏问问陛下就好,若是陛下特准,谢青浦直接入处,那群臣也不会有异议,若是陛下想令他先走廷推,那咱们也只好等着。”
沈惇没有深想,直接应了:“还是凤岐你想得细。”
两人说话之间,已走到了长缨处斋书房门前,小太监杨旺正扛着扫帚在门前逗蛐蛐,他一见沈惇,当即如猫见耗子一般,就要溜墙根逃走,谁知却被沈惇高声喝住了。
“昨日怎么不见你在直庐当差?”沈相严声厉色道。
杨旺眼珠子滴溜溜直转,他小声哼哼:“昨日,昨日小的告假,出宫采买去了。”
“你给谁告的假?”沈惇冷着脸问。
杨旺想要抬眼去看秋泓,秋泓却恰到好处地低咳了一声,吓得杨旺赶紧把脑袋埋在胸前。
“王,王公公,王公公准我出去的。”杨旺颤巍巍道。
“王吉?”沈惇颇有些不悦,“你是中正司的人,不去找钱奴儿告假,却在王吉那个‘阴阳脸’面前讨巧。”
“钱公公病了!”杨旺急忙解释,“这两日,都是王公公在代他行事。”
这下,沈惇着实挑不出错处了,他轻哼一声,摔门帘道:“进去研磨。”
杨旺长舒一口气,用余光瞥了一眼默立在旁的秋泓,心中暗道,当初在京梁时,他竟还觉得这位秋次相不好伺候,对比一瞧,秋次相可真是整个太宁城里最好伺候的人了。
“你何时得罪他了?”等不好伺候的沈相走了,好伺候的秋次相轻声发话了,“之前王吉不是交代过你,在长缨处当差,要小心这人吗?”
杨旺皱着脸,忍不住在秋泓面前诉苦:“我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得罪了沈相,他处处看我不顺眼,还总在我面前说王公公的不是,说他,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也不懂,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秋泓笑了一下:“他那是在指桑骂槐,你不必放在心上,也千万别学给王吉听。”
说完,秋泓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踩在台阶上的脚步一定,转身又问:“昨日你出宫,可有打探到什么吗?”
这个问题问得杨旺肩膀一颤,他环顾了一下四周,随后小心翼翼地蹭到秋泓面前,低声道:“我听王公公交代,出城见到了一个人,这人自称是从吴州来京为魏王办事的差役,他声称,半月前,姜府就曾给魏王写信,说自己已得高皇帝圣谕,至于这圣谕具体是什么,得魏王亲自去姜府才能知道。我按照这差役所说的话,在山楂胡同里找到了一个琴伎,她从姜府来,跟那差役说了一样的话,似乎都是在引着各宗室亲自去姜府面见神迹。”
“亲自去姜府?”秋泓眉梢一挑,“诸藩王非进京朝拜,否则不准离开封地,姜府这么说,难道是想要引得他们谋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