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真的声音虽然平淡,叶秋却只觉得满口苦涩——好似沉疴之人,不得不饮下苦饮,因为旷日持久,而变得麻木毫无所谓,只有眼底的那份清冷,让人心中一颤。 “好端端的,怎么这份表情……好似要哭出来一样。” 门边声音突兀响起,侍女弯腰卷起帘纱,朱闻走了进来,甲胄未除,神情也有些凝重。 “如今情况怎样了?” 叶秋抢先问道。 “狄人十二部居然都甘心听从狄王之命。” 朱闻想起方才的急报,眉峰微动之下,竟是前所未有的犀利锋芒—— “这次我们将遇上苦战了。” 话虽如此,整个人却还算轻松,毫无疲态,他回过头,凝视着疏真的脸,又斜瞥了叶秋一眼,“叶大夫,她的病忌怒忌喜……” 听出言外之意,叶秋扎煞着手乱摆,“这跟我并无干系!你不可随便乱怪罪人。” 他随即看见朱闻深邃的眼眸,懒洋洋的望着疏真,好似要胶在一起,于是连忙告辞。 疏真裹在被中,只一双玉足雪百晶莹。她的心绪仍有些不宁。 “你怎么了?” “如果,我说沙子迷了眼,你是否相信?” “我愿意去信。” “愿意……?” 疏真的目光闪动,一时竟不知回答,微微一笑后,心中的忧悒破云而出,暂时得了安宁。 萧策……为何,还要出现在我面前…… 她叹了口气,问起了别的话题,“听说这次朝觐与以往不同,竟是推到了十一、二月?” 朱闻摇摇头道:“据说是朝廷体恤世侯,所以选了最为秋高气爽之时。” 疏真听完,心中亮如明镜,一旦没有“神宁长公主”的压制,天下世侯必定更加桀骜不逊,到那时…… 那么,是否要原璧归赵? 她冷冷一笑,轻轻抚摩着胸口的悸动,冷光耀眼之下,笑容中不复原本的洒脱。 …… 城外两边大营帐被细细布下,簇拥城门口的人想出去却也无法可想。 金禅的人从没如此大胆,喊杀声之下,扎营周边满是壮年男子,竟是摆出了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朱闻却仍是不愠不怒,只是加紧操练阵法,到最后,干脆吃住都在军营。 军营中全是男子,起居有所不便,瑗夫人受他斥责后,将自己的贴身侍女秋棠派到了他身边——珍珠发巾慵懒披下,星点光芒越发映衬得姿色如玉,秋棠的到来,简直让军营上下浮想联翩。 “君侯,你看秋棠如何?” 瑗夫人好似忘记了那天绝大的侮辱,随即追问朱闻的感受。 “你把人撤下去吧。” 那人从资料堆中抬眼,波澜不惊的说道。 “不好了……秋棠姑娘闹着要寻死呢!” 有人冲进来向瑗夫人禀报道。 瑗夫人被她说得一楞,“寻什么死?” “据说有人试图以言语挑逗,随后更是对她动手动脚……” 朱闻眉头一皱,正要斥骂,秋棠已旋风般跑了来。 “夫人,奴婢……奴婢真是冤枉的啊!” 瑗夫人眉头紧皱,想发作终究没有,只是仔细听说—— “营中有人许久没见女子,居然欲行淫乱之事,混乱中,另半截兵符不见了!” 怪诞 什么? 朱闻顿时一惊,手中之笔顿了一顿,“兵符?!” 匆匆赶来禀报的卫羽擦了擦额头的汗,目光不敢触及他的脸,“先是有人调戏秋棠,原本军法官要将人拿下,谁知此人竟有好几个同伴,一团群殴后居然闹大了,我赶到现场弹压,过了一会就有人报来,说是主帐有人侵入……” “也不过是半块兵符……” 朱闻很快便镇定下来,他取过桌上的巾帕,将微微溅出的墨点擦去,“为将者,兵符被盗虽然是大忌,却也要看什么时候——父王授权我节制全军,乃是为了对付狄人,无论有没有兵符,全军仍在我调度之下,难道盗符者真以为象戏文里唱的那样,凭着区区一件死物就可以号令全军?” 疏真在旁看得真切,他的手用力攥紧了一下,显然并非如他所说,如此轻描淡写,但他面上平静无波,并无任何波澜——这份忍耐的功夫简直已经是炉火纯青。 瑗夫人在一旁凝眉不语,忽然一耳光扇向秋棠,“我让你去是照顾君侯的,不是让你去招蜂引蝶!” 秋棠面上五道指痕宛然,仍是口称冤枉,哭天抢地。疏真看她们主仆二人旁若无人的演得高兴,也就微微挑眉,继续安静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