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江玦还是少年身形,抽条长高的年纪,瘦削得像纸片。繆妙仰头看师兄,一级又一级的石阶上,师兄那么高大,挺阔初长成的肩骨支起衣袍棱角。
那宽肩为繆妙挡过师父的罚,背过繆妙回家,让繆妙踩着爬高折过玉兰花。
江玦回头牵繆妙,温柔催促道:“快些,掌门和师尊在等我们。”
繆妙眼眶一酸,落下泪来。
山道尽头是天桑山最高峰,名为姰女峰。江玦和繆妙走到这里,恭恭敬敬地清扫祭坛,放下供奉,接着双双合掌跪下,默念祷告。
四下一时阒寂无声,繆妙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她活泼如幼鹿,带着未经世事的单纯和直率,每日只是练功,读书,看师兄。合掌闭目的时候,她向女娲许愿,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
云水门极少婚育,内门弟子多是收养来的孤儿。如繆妙、江玦这样的孩子,往往不会直接祭拜生父母,而是在姰女峰献牺牲于天地、神明。如若知道父母的忌日,便会选这一天来祭拜,以念生恩。
繆妙出生这天,就是她母亲的忌日。
江玦陪繆妙告祭完,又带她下山,去扶光殿参加生辰礼。
山道险峻,繆妙神思恍惚,脚底打滑要摔倒。江玦一手扶住她,手掌稍一使力,手背筋脉便明显突起。
繆妙站在高两级的石阶,耍无赖似的,趴到江玦的背上,撒娇道:“脚崴了,师兄背我。”
江玦如繆妙所愿背起她,步步稳健。
繆妙说:“师兄怎么还不问我生辰愿!”
每年师妹生辰,江玦都尽可能满足她的愿望,今年也不例外。江玦不问,是等繆妙忍不住了自己说。
“我现在问,”江玦笑道,“也不晚罢!”
繆妙哼了一声说:“我有一个心愿,现在说给你听。”
江玦耐心十足地听着,繆妙伏在他左半边肩,缓慢轻声道:“我希望师兄,永远不要去洛都。”
转瞬间雪崩山摧,江玦不见了,繆妙身下一轻,失重感席卷而来。她从陡立的山阶滚下去,眼前天旋地转,身体遭受剧烈的碰撞和摩擦。
好疼,师兄!
繆妙喊不出声,嗓子像被一团香灰堵住,灼烧又苦涩。
不知滚了多久,繆妙满身血迹,停在石阶底下。她睁开盈满泪水的杏眼,入目是一双乌黑短靴,靴上绣着金丝凤尾。
“繆师妹!”
再往上看,燕辞秋着急担忧的脸映入她眼中。
“师妹,你怎么了”他问。
繆妙头脑昏胀,回答不了。
燕辞秋把手中的锦盒扔到一旁,手忙脚乱地抱起繆妙。他没了少年桀骜,眉宇间却还神气十足,送礼不忘邀功。
“阿妙,我给你带了礼物,是水麒麟甲,镶嵌在雅柯的琴身上,怎么样这一定是今年最好的生辰礼,连大师兄也能比下去,哼,阿妙你说是不是!”
水麒麟甲,上等珍贵的水系灵宝,繆妙求而不得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