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忠不愿她详观此板上的印记,伸手将拔丝板翻了个面。
江琉顺着他意思,不再看那个特殊的印记,将拔丝牌收进袖袋,承诺一般郑重道:“多谢师傅,等制成金针,必定完璧归赵。”
周忠听了她这句话,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几分。望着她缓步远去的背影,低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老来旧事无人说……”
“万事到头皆是梦……”
秋风鼓噪,猎猎作响,平白添了愁绪万千。
……
却说江琉甫一回到了梅飞花的屋子,就迎来她满含期待的目光:“如何?”
江琉点点头:“师傅同意了,我还得试一试才知能不能成。”
至于具体同意了什么,两人都默契地并未提及。
梅飞花没多问,只道太好了:“今日晚一些,我就搬去天蓬峰住,你随我一道过去吧?”
搬去天蓬峰?江琉蒙了一蒙:“大约要住多少时日?”
“唔……这个还不好说。”梅飞花解释道:“要救治的病人昨日已到阁中,他现在需要静养,正住在天蓬峰上。你与我一道搬去之后,其他的事情都无需操心,只需替我制针即可。”说罢,又怕她拒绝似的快速补充道:“我在运针之时需配合灌注内力,毫针细针极易折断,若针都断没了,你又不在近旁,怕是耽误了治疗……”
江琉沉默了会儿,终是应下。
看来,辞行离开的事只能再拖几日了。但愿那位病人能快些好起来,莫要耽搁太久。
“病人”正在喝药。
喝药的人未显露出什么异样之色,反倒是边上侍候的人被熏得龇牙咧嘴。
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可梅姨配的药也忒苦了些!
玄影心中佩服至极,即便他站在边上,都能被浓重的药味熏出了退却之心,也不知道公子他是怎么喝下去的!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等顾珩喝完了药,玄影赶忙将桌上备着的酥糖碟递给他,一边纠结着道:“公子,等梅医师来了,要不属下与她说说,请她帮忙再改良一下药汤的配方,让汤药适口些,不那么苦……?”
顾珩没拒绝,伸手摸索着从碟子里取了一颗送入口中,甜滋滋的酥糖瞬间缓解了口中蔓延开来的浓烈苦涩。
他感觉好一些了,才摇头答道:“无妨。”
说罢,顾珩微微侧头面向窗户的方向,感受了一会儿太阳的位置,道:“未时了,今日梅姨来得晚了。”
当下正是未时!
“公子!您的眼睛能辨出光亮了?!”玄影见状,不由大喜过望。方才他看的明明白白,公子是感知到了光线明暗,由此推断出了太阳蹉跌而下偏向西边,这才猜出了时刻。
顾珩轻轻点头:“相较于之前的一片昏暗,的确是好一些了。”
真是太好了!玄影几乎是喜极而泣。
他犹记得自己刚在死人堆中找到公子那会儿,公子他全然不顾浑身伤痕,只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失神的眼眸之中尽是凄惶之色,口中不断地重复着“玄影,我好似看不见了”。
他从未见过公子如此忧惧不安的模样。
玄影心中大恸,跟着一块来的暗卫们亦是悲痛难言。在一片静谧之中,公子似是明白了什么,渐渐地安静下来。
公子他,像是在眨眼之间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之后的几月,除了不许旁人近身服侍以外,其他的,公子在明面上看着一切正常,正常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玄影知道,公子只是将一切都埋在了自己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