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虞二奶奶本想讽刺李家几句,只想着,虽然虞李两家结亲闹的整个上海纷纷扬扬,可两家实际上并没有真正的约定,如今这个亏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认了。“走……”虞二奶奶在前,虞景明在后,两人便转身出了堂前,只在园子的时候,却叫衙差拦住了去路。“刘大人,我们不能离开吗?”虞景明回头冲着屋里的刘大人行礼问,表面平静,只大家都能看到她的肩膀在发抖,显然气狠了。“怎么会。”刘大人摆摆手,他要针对的是李泽时,别人倒也无关,更何况,这样情况,若是不让虞景明走,那实在是太不近人情了。衙差便让开了路,虞二奶奶跟虞景明便一前一后出了虞园,红梅在虞园门口等着虞景明,看到虞景明,脸上有些担心:“大小姐……”“没事,让老赵驾马车过来,我跟二婶回永福门。”虞景明跟红梅讲。“好。”红梅点点头,转身去叫老赵。“不用,我是一刻也不等了,你坐你的马车,我叫黄包车走。”虞二奶奶脸色不好,今天不但丢了脸,更重要的是,这事体又让她想起了当初二爷在世时,虞景明闹的那一出,心上的伤疤又开始做痛,她不想见虞景明这个人。虞二奶奶抬手叫了黄包车,上了车,也再未理会虞景明,只一挥手,黄包车就跑的飞起,没一会儿就出了四马路。虞景明看着黄包车走远,神色莫名。不一会儿,老赵就驾着马车过来了,红梅从马车上下来,扶虞景明上马车,上车之际,虞景明回头,虞园里,时不时的还有人从里面探个脑袋出来,朝她张望,虞景明笑笑,上了马车,冲着老赵讲:“老赵,回永福门。”“好咧,大小姐。”老赵挥了马鞭,红梅没有进车厢,跟老赵一起坐在车头上。“多谢景明。”车厢里,一道清朗的男声传来,是李泽时,李泽时这时却霍然的坐在马车里,就在刚才,门被王伯权关上后,朱红安排,李泽时便从暗道出了虞园,进了虞园边上的公共厕所,然后坐上了老赵的马车。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虞景明进了马车,李泽时便冲着虞景明拱手道谢。“出了四马路再说。”虞景明讲,还有四马路口一关。虞景明又问:“朱红一起出来了吗?”一会儿,一但发现李泽时已经不在虞园里了,那朱红就逃脱不了嫌疑的。李泽时长叹,闭口不言,神色有些悲痛。虞景明突然明白,朱红还将要留下来继续完成她的任务,没有了端锦,还有刘大人。而在如今虞园的形势下,朱红的刺杀,不管成不成功,于她自己有死无生。“很抱歉,让你陷入这一阵的纷乱流言里。”李泽时心里是有千言万语,但最后却只有这一句道谦,先前他的种种打算,在今日这一局后,一切的都烟消云散。更何况,朱红将为他搭上一条命,那么他再也没有资格让虞景明等他,清风流荡于山间,明月孤悬于天空,他们各有各的职属,各有各的所求,能相遇,终不能相聚。“不必抱谦,虞记这回多亏老爷子出面。”虞景明笑笑讲。一时间,又没话了,马车很快到了路口。“泽时还是藏好吧。”虞景明揭开马车的车板,李泽时便躺了下去。“站住,搜查。”路口,几个差兵拦住了马车。“几位差爷,不晓得你们要搜查什么?”红梅有些不高兴的问,一边老赵忙着给几位衙差递洋烟。“自有任务,不需多问。”几位差兵围着马车,又说:“里面的人出来的,这马车要搜一搜。”“好,搜呀,我巴不得你们能搜个男人出来,我虞景明也好过这样叫人笑话。”虞景明猛的一掀车帘,整个人跳下车,又大大的拉开帘子,然后,两眼赤红赤红的看着几位衙差,情绪有些歇斯底里。不过,想着虞园发生的一切,虞家大小姐这时候才暴发出来,已经是很冷静了。几个差兵倒叫虞景明这一弄有些悻悻。一只修长的手拍在差兵的肩:“差爷好,这夜里值守,累的很,这里有些烟酒,你们拿着解解泛泛。”却是卞先生,一手提着一坛酒,一手拿着几包烟,冲着几个差爷笑。“哟,是卞家大爷啊,客气了,客气了。”几个差兵点头哈腰的,卞维文原也是衙门的人,如今入了江海关,因为海关业务跟上海道这边时有牵扯,免不得还常常走动,是熟面孔,卞家大爷也客气,每回见到他们时常请他们吃酒,自有一份熟络。几人接过烟酒,卞维文又顺势在几人耳边低语:“我是住在永福门的,这位大小姐熟的很,不是那跟刺客革命党有牵扯的,今日虞园的事体你们也是晓得,她受的那个委屈大了,给人家留点脸面,场面不好做的太难堪的,没看,虞园里,刘大人都没有难为她吗?”几个差兵一想,也是,这位虞大小姐也太倒霉了点,何况,虞大小姐正是刚从虞园出来,刘大人没有难为她,他们也就不要枉做恶人了。“是是是,卞先生这面子得给。”几个差兵便点头,便挥挥手,让虞景明等人走。虞景明这会儿却没走,站在那里,抬头看着天上的繁星,黑夜中看不清神色。“大小姐?”卞维文便叫了一声。虞景明才低了头,紧紧的抿了抿唇,吸了吸鼻子,又深吸一口气,似乎是要极力压下涌于眼眶中的泪水,几个衙差见了也是摇摇头。虞景明这时却冲着老越和红梅挥挥手:“老赵,红梅,你俩个先回去吧。”说完,又转头跟卞维文道:“卞先生,我们走走好吧……”卞维文微微一愣,然后点头:“好……”边上,那几个差兵一愣,然后冲着卞维文挤眉弄眼。夜风有些凉,红梅和老赵驾着马车先一步出了四马睡,消失在夜色里,虞景明裹了裹衣物,四周的街灯流光异彩,即繁华,又显得光怪陆离。“走吧,这里风大。”卞维文跟虞景明,这里是个风口。“好。”虞景明点头。两人走出了四马路,一边有一条小巷,巷子里有个卖豆腐脑的摊子。摊主是对老夫妻。“来两碗豆腐脑。”卞维文跟那老夫妻讲,然后两人坐下。就在这时,一声大喝传来:“抓刺客,刘大人被刺伤了……”虞园一片混乱。谈心和跟斗“唉,这世道越来越乱了……”老妇人一边给虞景明二人上豆腐花,一边嘀咕。“是要乱了,也该乱了,再不乱就要亡国了。”卖豆腐花的老汉坐在一边抽着水烟,呼噜噜的。小巷两边,各家门都吱呀着,有人从屋里探出脑袋,朝外在探头探脑,脸上的表情有兴奋,有惊恐。外面的长街一阵哄乱,洋捕,军警全都上街了,街面上一阵鸡飞狗跳。虞景明坐在那里,斜后的顶上一盏铁皮灯,将她的身影就投在了半张桌面上,虞景明看着影子先是吸气,又是松气,吸气,朱红终是动手了,想来就是惊心动魄,是紧张的。松气,就好象靴子落地,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让人心中再无悬念。只心里也叹气,她们那条路,是一条生命于鲜血铺就的道路。“大小姐,要不要加点辣酱?”卞维文突然问虞景明。“好,要点。”虞景明点头,又看着卞维文,突然问:“卞先生似乎一点也不惊讶。”虞景明说的自然是一街之隔,四马路那边的刺杀事件。虞景明这话其实是一种试探,之前,卞维文突然出现,给她解围,象是巧合,但虞景明总有一种感觉,卞先生是特意在那里等她。“大小姐不也不意外吗?”卞维文笑笑说,抬眼看着虞景明,虞景明低垂了眼敛,好一会儿就翘了嘴角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