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卞老二,是你大哥不放心我,怕我变卦呢?还是你小子不想你大哥背锅,想坏我的局呀?你这么巴巴的去给威尔掠阵。”董帮办吃饱了肚子,点了一根烟,冲着卞维武没好气的道。刚才他跟威尔对阵时,威尔为了乱他的心智,有意无意的提到了某一卦信,他就晓得卞维武也是冲着那封信去的。卞维武抬起的脚又放下,回头冲着董帮办脸色也不好:“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大哥他是想留你一命。”海关想截留税款的事体若是由董帮办揭露,那等于董帮办之前就一直在戏耍领事馆和江海关,那董帮办可就把英领事和墨贤理得罪死了,更何况董帮办屁股还不干净,墨贤理也是个辣手的,那还不往死里整董帮办,这也是之前董帮办打着必死决心的原因。但这事体若是由他们这边揭露,跟董帮办就没关系,董帮办反而因此背了一个卖国的罪名,英领事和江海关那边或许表面还是会把事情推给董帮办,但也只是表面,暗里因着千金买马骨之意还得保一保董帮办,如此董帮办可从容而退。“呵呵,保我一命呀,你大哥就是太优柔寡断了点……”董帮办深深一叹息,随后又抬头:“你说这人活一世,睡觉不过一张床,吃饭不过一个胃,可却这么孜孜以求的生活,为的是什么?”“痛快。”卞维武道。“是啊,痛快,那你说如果让我活的跟过街的老鼠一样,那有何痛快而言。”董帮办笑笑说。因为若是由维武这边揭露,江海关那边为了逃避议论,必然会有事情截在他头上,毕竟本来就是他运作的,那到时他还不叫国人的吐沫给淹死呀。卞维武撮了撮牙花子,看了董帮办一眼,果然如大哥说,董帮办已定下死心了。“其实啊,我说你大哥优柔寡断也是不对的,这回这主意我看八成是你小子的意思,你大哥只是没有阻止罢了,你晓得你大哥为什么不阻止吗?”董帮办突然又笑呵呵的说,卞老二这小子有时候太自负,得让他认清自己。“为什么?”卞老二咧咧嘴。“那是因为你做的是无用功,我布的局你大哥都未必能破,何况你……”董帮办这话自有一翻气势。“哼”卞维武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兄弟,走,登船。”手一挥,一人当先,便带着手下几个兄弟朝伊丽莎白号去。董帮办看着卞维武一行人的背影,嘴里呵呵呵的笑。伊丽莎白号这时已经乱了,大胡子船长带人着拦在船头上,硬是不让威尔等人登船。于此同时,上海巡防营黄管带也带着一队人马也上了码头,同样要求登船,查南方来的革命党……立时的,整个码头场面就如同火药桶似的。对局码头边上的得月茶楼。二楼,李泽时一手端着茶杯,站在窗前,将整个海关码头的情形一揽无余。年胜站在李泽时身后也朝着外面的码头望。年胜就是上回翁冒被抓时,到南街茶楼给李泽时传递消息的青年,他现在是李泽时的司机和助理。天此时已经完全的黑了,但码头上灯火通明,也闹轰轰的一片,一些苦力也远远的拢着袖子站着观望,今晚真是有大戏了。“巡防营的人马到了,这是要强行登船吗?他们手里应该都有谭先生他们的照片的,只怕他们这一上船,谭先生他们就藏不住了……”看着外面码头的乱局,年胜有些担心的说。巡防营突然要求登船,这是有些出突预料的。“洋人不可能让他们登船的,英领事的道力武官也到了。”李泽时摇摇头,那下巴又朝着码头对面街道的路口抬了抬。年胜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街道入口处,当先一辆福特轿车,后面是两辆大卡车,车里全是洋捕。一路过来,胆小的已经躲进了家里,胆大的俱是沿着墙根站着看热闹。道力突然带队出现在这里,自然就是为伊丽莎白号保闯护航的,道力这般强势出现,不用说了,上海道那边只能后退一步。年胜略松了一口气,看了看李泽时,公子把一步步都算准了。李泽时这时心里并不好受,谭先生他们在船上,李泽时当然是不希望巡防营的人登船的,但是话又说回来,黄管带他们代表的是一国的武力,如今却在自己的国土上被洋人拒之门外……所以,才要革命,终一身为中华自强,自立而奋斗。“翁冒那边准备好了吧”李泽时深吸一口气。“一切按照计划,没有任何异常。”年胜说。“这就好。”李泽时将手中茶碗递给年胜,两手插在风衣兜里,就看到码头的人堆里,翁冒此时就站在船边,等待着虞记的货下船,这会儿远远的抬起手做了个手势,万事俱备。此时伊丽莎白船头上。“干什么干什么,这船是你们能查的吗?”船上大胡子水手冲着几个扦子手瞪眼,太没眼色了。“我们有大使馆批复的搜查令,另外请转告爱德华船长,整个上海的人都盯着这次对伊丽莎白的盘查,关系着江海关职责之清明,还请爱德华船长配合。”威尔走上前,同时一抬手,一张搜查令就摊在了众人面前……“哦,威尔先生,有大使馆批复的搜查令,贵方自然可以上船搜查,不过,你们可以登船,他们不行……”爱德华走出来,先看了搜查令,然后才指着紧跟着卞维武身后的一群人身上,正是巡防营的那一队差兵。“我们凭什么不行,从年初开始,两江总督大人已经照会各领事馆通力合作协助搜查革命党的,各国领事也是应承了的,现在我们怀疑贵船上藏有革命党,我们必须上船搜查……”黄管带上前不卑不亢的道。“我们自然会协助你们,但你们依然不能登船,你们可以在外围等着,如果有革命党,我们会通知你们。”爱德华寸步不让的道,若是让巡防营的人登船,那大英帝国的脸面就挂不住了。“如果我们一定要登船呢?”黄管带黑沉着一张脸,还真是见了鬼了,中华的土地,中华码头上的船,洋人来去自如,他们这些保家卫国的反倒还得看洋人脸色,这世道……而随着黄管带的话,他身后一众巡防营土兵立刻分散开来,将整个码头团团围住。“这位先生你难道是想挑起外交事件吗?”爱德华脸色难看的很,语带威胁的说。而似乎是响应他的话,一阵汽车的轰鸣声传来,道力的车队冲上了码头,卡车上的洋捕全举起了枪,巡防营的士兵立刻被置于枪下,一时间大气也不敢出一口。黄管带脸色也阴沉的很。态势似乎一触即发。就在这时,荣伟堂抹着一头汗,带着马师爷急步跑过来,马师爷也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黄大人,大人的手令,码头这里交给荣公子布控,大人让黄大人马上带队去车站那边布控。”马师爷递了一张手令给黄管带。马师爷的话一落,便引得一阵私语,上海道这边做出让步了。这个时候突然调走黄管带和巡防营的差兵,其实不用说了,朝廷又一次向洋人低头了。黄管带扫了一眼马师爷手上的手令,闷闷的哼了一声,又抬眼深深的看了一眼江水,黄管带自然也是清楚洋人不可能让他们登船,只是这段时间他憋屈的很,碰到革命党,往租界一跑,在自己的地盘,他们居然不能越界,一不小心,还得给洋人陪礼道歉。上面又压下抓捕任务来,抓不到人,每天被骂的狗血淋头,弄不好还要吃板子。而从他的内心里面,他并不想抓人,广州的黄花岗血流成河,那血刺激的他们这些当兵的热血沸腾,却无所宣泄。他提议要登船,倒并不是为了一定要抓革命党邀功,他是想看看,这个时候还有人能站起来吗?这个朝延还有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