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昨晚受伤了。
哗啦。
木桶砰一声落在地上,冰冷的井水破洒出桶沿,打湿灰扑扑的地面。
李天一脸木然地蹲在地上,手里抓着一把刷子,翻来覆去地洗刷手臂,果然,手肘内侧也划伤了,有一道小拇指指节那么长的伤口,他看了一会儿,伸出舌头,在上面轻轻舔了一下。
码头上掠过李天狂奔的身影。
正在工作的渔民好奇地回头张望,见是李天,又低头继续翻动箱子里的鱼,骂了句神经病。
“欸欸欸,过来!”
一个突兀的声音在画面外响起,镜头一转,花婶冲着海边叫了一声,站在岸上的小女孩茫然回头,随即被花婶着急火燎地拉了回去。
李天跑得满头大汗,码头上却没有男人的身影,他喘着粗气,盯着码头上来来往往的工人,猛地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根头绳,把一头凌乱的长发仔仔细细绑了起来。
海浪扑打着礁石,翻出白色的泡沫,海风吹起额角的刘海,少年坐在岸边,麻木地用手指不断梳理头发。
这一幕最后,镜头停在少年遥远而又孤单的背影上,逐渐陷入阴暗的水天一色。
“卡!”
导演话音落下,宋清随即过去,将外套递给江朔。
林殊一抬头,看到靠在树干上的陆邵坤,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江朔,忍不住说,“成天就知道盯盯盯,把人盯穿了也盯不出朵花儿来!”
昨晚拍了大半夜的戏,回去后一直工作到凌晨,早上七点不到,又起床陪江朔来码头拍戏,陆邵坤眼下乌青深重,闻言破天荒没有出口反驳,只是垂下眼睛,默默绕到树干另一边,继续沉默地望向海边。
江朔走过来,和林殊一起看刚才拍摄的镜头,看见他苍白干裂的嘴唇,陆邵坤从带来的袋子里掏出暖手袋和水壶,朝宋清招招手。
宋清走过去,陆邵坤把东西给她,示意交给江朔。
宋清肚子里其实早就攒了一堆问号,不知道怎么问江朔,更不敢问陆坤,见状只好照做,茫然地将东西接过去,转身递给江朔。
江朔低头看了一眼,认出来,摇摇头,继续和林殊说话。
“他说谢谢,不用。”
宋清面色尴尬。
陆邵坤接过来,将东西放回到袋子里。
“你,”看着他憔悴的面容,出于好心,宋清提醒他,“你要注意休息啊,别把身体熬坏了。”
陆邵坤淡淡地一掀眼皮,视线再次落在江朔身上。
陆坤这人就是这样,骨子里的傲气几乎要溢出来,在剧组里,除了江朔谁都不搭理,最多和导演拌几句嘴,宋清已经习惯了,但被忽视得这么明显,还是有些尴尬,红着脸在旁边找了个位子坐下。
从那之后,李天还是每晚都穿着那件旗袍出门。
他精心打扮过,头发也梳得越发整齐,学着画报上的女明星,自己在家剪了一个齐刘海,李天的奶奶年轻时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李天爱干净也是跟她学的,他翻出奶奶以前的口红,对着镜子涂在嘴唇上,用指尖细细揩掉嘴角多余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