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袍是李天奶奶留下的遗物,四年前相依为命的奶奶过世,悲伤的李天在某个深夜,突然萌生了穿上这件旗袍的冲动。
他深爱着自己的奶奶,当站在镜子前的少年带着一丝窘迫与茫然,动作生疏地穿上这件旗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闻着身上属于奶奶的熟悉味道,那一刻,李天终于觉得不再孤单。
他只敢在夜晚悄悄穿上这件旗袍,幻想自己被亲爱的奶奶拥在怀中,用这虚幻的梦来填补破碎的现实,然而好景不长,一年前某天夜里,张富贵那群二流子溜进他家,看到了站在镜子前换衣服的李天。
短暂的惊讶过后,那群人开始围着他羞辱,嘲笑,将他摁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然后抢走了他家唯一的收音机,第二天,李天穿女装的事在村内流传开,在这个贫穷闭塞的村庄,这个十四岁的可怜少年,一夜之间,成为了犹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的变态。
奶奶体弱多病,无父无母的李天自小便承受着来自同龄人的霸凌,性格本就孤僻的他,自那之后变得越发沉默。
他在白天像只老鼠瑟缩地沿着墙角前行,周围人的目光总是嫌恶又充满唾弃,就连三、四岁的无知孩童都会笑着指着他,大声喊他变态。
李天默默地承受着一切,早已麻木的少年卑微地独自长大,不知从何时起,当他在穿上女装的时候,内心开始会泛起一阵隐秘又羞耻的冲动,这让他感到恐惧,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却又因为渴望陪伴,一次又一次在深夜穿上这件旗袍,然后一次又一次,感受着来自于未知的恐惧。
在十四岁少年单纯的内心深处,人类原始的欲望是丑陋的,扭曲的欲望更是罪不可赦,这间阴冷昏暗的小屋,是李天唯一的避风港,同时也是他的囚笼。
就在这一天,十八岁的李天走出了他的避风港,也走出了内心的囚笼。
失去奶奶的四年后,他终于获得了另一份救赎。
他穿着这件红色旗袍,仿佛一朵盛开在荒野的玫瑰,漫步在深夜寂静的村庄,他在无人的田埂上尽情哼唱起舞,月的光勾勒出他单薄的身影,带着几分诡异,颓败却又明艳。
整部电影的基调阴暗沉闷,这件旗袍是电影中唯一一抹鲜亮,代表着李天在避开世俗眼光的角落,极度渴望释放出的天性,也为之后的悲剧打上了血色的暗示。
白天,李天依旧会去码头,躲在暗处偷看那个男人,晚上回到家,他将自己清洗干净,洗去满身鱼腥味,然后躺在窗上,幻想着男人,最后在深夜,穿上那件红色旗袍,走出小屋,在月光下翩然起舞。
他的欲望强烈而又隐蔽,但他的内心却是敞亮而又明媚的,漆黑的夜给了他安全感,他快乐地享受着这份自由。
“卡!”
林殊对着监控器喊道。
穿着高跟鞋跳了一夜,江朔站在田埂上微微喘息,脚后跟似乎又磨破了,他脱下高跟鞋,低头看了一眼,看到高跟鞋上一抹淡淡的血迹,同原本的红色融为一体。
接过宋清拿来的外套披在肩上,宋清回头问导演,“要补妆吗?”
林殊看了眼微熹的天色,冲江朔喊道,“赶紧回去休息吧!”
膝盖隐隐作痛,江朔犹豫片刻,还是没穿鞋,赤着脚慢慢往回走。
宋清住得离他不远,和他搭伴一起,边走边问,“累吗?”
“还好。”江朔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