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一点刚过,一列车队急速驶近南京城的东南方向的城门——中山门。车队的最前列,是三辆挎斗摩托依次排开,每辆摩托上清一色的三名日本士兵,除了驾驶员外,其余两名均全副武装,每辆摩托上配备一挺65毫米十一年式轻机枪,紧跟在挎斗摩托后面的是两辆黑色的福特轿车,最后面,是一辆装载了接近二十名全副武装日军士兵的道奇军用卡车。车队在靠近中山门的日军卡口前减速,第一辆挎斗摩托上的一名日军少尉掏出证件,递给前来例行检查的哨兵,哨兵仔细查验了证件后,迅速敬了个军礼,然后挥手做了一个放行的动作。车队进城,沿着中山东路向城内疾驰。临近黄浦路,车队再次减速并缓缓停下,第一辆黑色轿车的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一名中佐军衔的日军军官跳下车,打开后车门,一手搭在车顶上,迎出一名身穿黑色长褂的中国人。此人是一位将近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身体清瘦,在他的眉宇间赫然可见一颗黑痣。是的,此人正是刚刚归顺日军阵营的原国民政府少将旅长刘云雄。是的,这列车队正是松机关的机关长黑木一行。他们就在不久前晋见了日军方面军总司令松井石根大将,并在午饭后,一刻也未耽搁,从汤山司令部基地火速赶回城里。黑木的日程安排里,在今天下午,他要亲自前往老虎桥监狱提审犯人。……刘云雄礼节性的对那位替他开门的中佐报以友好的微笑,并说道:“谢谢川上中佐!”川上中佐也对他展开笑颜,并不停留,亦步亦趋跟着刘云雄来到第二辆黑色轿车旁。第二辆轿车的后车窗徐徐摇下,松机关的机关长黑木将军从后排座位探出脑袋。刘云雄连忙不失时机说道:“黑木将军,按您的吩咐,我就先回松机关。”黑木点头,不慌不忙道:“刘桑,先委屈你一下,暂时就在我们松机关办公,办公室我已帮你腾出,你新的办公地松井将军已让人帮你物色,等本周的授勋仪式一结束后,到时你的办公地也差不多有了着落,到时再搬过去不迟,在我这儿就是个过渡,千万别介意。”“承蒙松井将军抬爱,把组建南京警卫军这么宏伟的使命托付给我,我岂会介意,感激还来不及呢!”“看来,你和松井将军真是投缘,将军从未如此信任过一个人,何况你是一个中国人,更何况,你是一名……”说到这儿,黑木立即打住。刘云雄自然知道黑木的下文,面颊微微抽搐了一下,但顷刻间平静如水,面色肃穆说道:“松井将军对我是有知遇之恩,但这一切的缘起还是得益于黑木将军,正是您不计前嫌,才让我有了效忠皇军的机会,所以,此时此刻,我最该感谢的人是阁下!”黑木呵呵一笑道:“如若这是刘桑的肺腑之言,我十分高兴,这意味着我俩不但有着共同的目标,还将会缔结一份可贵的友谊!你们有句古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任何一个人不能总走背字,也绝不会总是一马平川,说不定假以时日,我黑木还要仰仗刘桑的提携!”“但愿我们的友谊之花不败!”刘云雄把手伸进车内,紧紧握住黑木的手。黑木抬出左手,盖在刘云雄的手背上,亲切说道:“刘桑,你就放手去做你该做的事吧,我黑木瞳第一个支持你!”说着,主动抽出右手,又说:“将军先回,我还得前往老虎桥监狱提审犯人。”说完,黑木缓缓摇下车窗玻璃。川上麻衣中佐朝前面的开路日军赶紧一挥手。所有的机动车并未熄火,第一、二辆挎斗摩托猛然啸叫一声,开始沿着中山东路向前驶去,第三辆摩托右拐进了黄浦路,向松机关的驻地而去,紧跟在它身后的是刘云雄的那辆黑色轿车,然后,黑木的专车快速接上前方的两辆摩托,在他的专车后面,那辆道奇卡车如影随形。十分钟后,黑木的车队驶进老虎桥路。老虎桥监狱前,似乎在一夜之间忽然有了生机。一家名为“红尘”的茶馆挂起了开业的大红灯笼,在茶馆的旁边,居然还出现了一家小吃店,除此之外,一家已然开门迎客的杂货铺也出现在黑木的视线里。不仅如此,在老虎桥路上,还有了久违的黄包车的影子。在临近监狱大门前,黑木让司机停下车子,他不顾随行卫兵的警告,执意要和一位歇息在路边的黄包车车夫说话。黄包车车夫看到日军车队接近,早就不由得把人和车靠在路边,整个人畏缩在路的一侧,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车队忽然停了下来,离他最近的一辆轿车车窗后面倏然探出一个脑袋,从对方的装束可以看出,这是一名日本军官,车夫本能地后退,却见那人的脸上弥漫着一团友好的笑容,伸出手招呼他,并用熟稔的中国话说:“你好呀!”车夫几乎是魂飞魄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硬着头皮挤出一丝生硬的笑容,语无伦次说道:“……太君,你好……”,!“不要怕,你的过来,我有话问你!”车夫壮着胆走近轿车,黑木亲切问道:“你这辆黄包车是自己的还是……”话没说完,车夫忙不迭声道:“报告太君,我的这辆黄包车是合法的……”“怎么个合法?”“我这辆车可是有证的!”黄包车车夫连忙把身子闪到一旁,手指了指车架上的一张长方形的白色车牌,嘴里继续辩解道:“我是刚刚被招募成为一名车夫的……我还听说,所有的车牌都是皇军颁发的!”“这么说,你们的车行隶属南京赤盟会喽?”“正是正是!我们的后台老板听说是陶天阙……”“哦,我知道了,没你的事了,好好干!”黑木把脑袋缩进车内,心想,陶天阙正是一名优秀的商人,任何商机到他手里都绝对不会放过,前几天刚刚答应给他一百个黄包车车牌,数日后,他的黄包车行就已开张了,真是雷厉风行啊!黑木马上又想起和陶天阙合股开采栖霞山锰矿的事宜,看来,就陶天阙这样一名逐利是图的商人而言,要得到他的相助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车队经过短暂的耽搁,驶进了老虎桥监狱。武内次郎接到报告,照例跑步前来迎接黑木一行。黑木刚想询问渡边少佐来了没有,就看到了她停在一旁的专车,忙改口问道:“渡边小姐人呢?”武内次郎典狱长一边敬礼一边答道:“我想她现在正在审讯那位女犯人……就是那晚收押的名叫曲思秋的女犯。”黑木心中掠过一丝不快,按约定渡边应该和自己一起参与审讯,但转念一想,她之所以如此迫不及待,还不是立功心切?武内当然无法洞悉黑木的想法,即刻问道:“要不我带将军前去看一看?”“不用了,你准备一下,我要马上提审林犯,我和渡边少佐分开审讯。”“是将军!”武内一边招呼随从前去准备,一边将黑木带到会客室。有人立即给黑木递来一杯热气腾腾的新泡龙井茶,黑木边喝茶边和武内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半小时后,副典狱长陈炳松跑了进来,报告黑木一切准备妥当。黑木立即率众人朝第一审讯室而去。路过第二审讯室的时候,他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女人凄厉的哭叫声,听声音,分明是利民诊所的女医生曲思秋。黑木明白,第二审讯室里,渡边小姐正在竭尽全力,试图撬开她的嘴。女人对付女人,尤其是通过刑罚,这真是这个世上最奇妙的景象。此时的黑木特别想看看这样美妙的场景,好几次他不由得想探头从门洞中瞟上一眼,但矜持之心让他生生打住,脚步只是稍作停顿,当即快步来到第一审讯室。一路上,黑木心想,这个渡边,还是稍稍急切了点。其实,黑木无法揣度渡边小姐的心境,也根本揣度不透她的心思。当渡边一脚踏进老虎桥监狱之际,她内心升腾而起的便是一股邪火,这股邪火无名无由,且莫名其妙,这股邪火来势凶猛怎么也按捺不住,这股邪火只是碰到了一丁点火星,便马上呈燎原之势。俄顷之间,这股邪火让渡边狂躁不已!一切像是着了魔一样,渡边居然无法很好的控制自己。她的情绪像是决堤之水,肆虐泛滥。……第一审讯室的铁门前,两名狱警见到黑木,毕恭毕敬行了个礼,黑木微微颔首,阔步进了房间。房间里灯火通明,暖意洋洋。嫌犯林赤正坐在刑椅上,他的手上固有手铐,脚上负着沉重的铁链。一盏1000瓦的白炽灯在他身后的墙上,迸射出刺眼的光芒。此时的林赤,双目微闭,低着头靠在椅背上。黑木把目光从林赤身上移开,先是来到审讯桌旁,脱下厚厚的外衣,慢条斯理地把衣服挂在椅子的后背上,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接着,他以不疾不徐的步子走到了林赤身旁,站定。黑木开始近距离端详着眼前的中国特工。数天不见,他的头发凌乱,脸庞明显消瘦很多,嘴唇上的胡须浓密且长短不一。怎么看,眼前的这位曾经飞扬跋扈、且自信满满的年轻人都显得那么颓靡不振!黑木清清嗓子,开始了对林赤的审讯。他志在必得,要在今天一举拿下他!:()枪膛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