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时,唐蒙徳才察觉到,伏在帐篷下的邪神不知何时也发生了转变。
祂安静得没有任何声息,甚至连邪恶的气息都极度收敛了,仿佛在惊吓中陷入了沉眠。
……又或许是另一种形式的蛰伏。
唐蒙徳并未因邪神的乖顺而放松警惕,他永远不会放下对这玩意儿的仇恨和警惕。
他的眼神中浮起了对猎人们的漠视。
他不会将希望寄托在任何其他的神祇。
他内心在祈祷,而丰饶女神降下回应,以浓郁的神辉拥抱着他周身。
他将舍身,甘冒污染,攻击邪神的实体之躯。
无论是其上的掩盖物,还是未能撤离的不可救药的人类,他都将一同劈碎!
唐蒙徳高高举起了手中的血色锯刃。
液体膨胀着、沸腾着,绽放为更巨大更凶恶的形体。
杰罗姆几乎忘掉了呼吸。
毛骨悚然的感觉莫名从他身上消退。
少年猎人始终不知道此地到底发生了什么,又到底是什么危险存在让他之前想要尖叫着逃离。
他脚底下踩着的东西令他本能地感觉厌恶和不适。
但就在刚刚那一会儿里,这种感觉忽然消失了。
然后猎神的号角才突然中止。
——是她做了些什么吗?
杰罗姆的心头短暂地闪过这样的念头。
没人知道,纷乱的念头正充斥着他的心。
在这个不同寻常的夜晚,杰罗姆见到的事,听到的事,已经远远超出了少年的认知范围。
外人在用超越凡俗的力量战斗。活生生的人类忽然变成了畸形丑恶的怪物。复杂难测的敌友关系与艰涩难懂的对白。荒野化为沼泽,又一瞬隆起成山丘。死而复生的男人。被不可名状的邪物窥伺心神的感觉。
桩桩件件,都令他无法理解,令他有种踩踏在空中楼阁上的恐怖感。
他过去十几年来,一直在接受大人们的训诫,一直在致力于理解这个世界。
他以为,等他按部就班地,彻底弄懂这个世界,就算是真正地长成了大人。
但广袤的黑森林似乎还不够广袤,复杂的生态在这夜的光景对比下都显得简单,这个世界似乎比他想象得还要深邃辽阔。
弄懂这个过于庞大复杂的世界?
杰罗姆开始怀疑自己最终是否办得到。
他只能选择盲从,只有紧抓着那个少女,才能令他感到安心。
——为何她始终表现得那么游刃有余呢?再奇怪的境地,再诡谲的情势,都无法使她失去从容。
但她最后也突然放手离开,仍带着那胸有成竹的气势,将他独自留在了混乱的困境里,仿佛一切都不足以为惧。
作出跟随她的决定,似乎是那么自然、水到渠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