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的时候,立马问道:“你们女君怎么还没来?”侍女跪坐着把汤碗放在妇人面前的案上,撑地站起的同时,低头回答:“女君在给女郎抹药。”杨氏还想再问,但侍女已经退了出去。居室那边,给林圆韫抹好药后,谢宝因把人交给乳媪带回去。侍女也端着铜盆进来侍奉盥洗。盥洗好,谢宝因撑着旁边的凭几跪直身体,然后站起,出声令道:“命人进来更衣。”侍女恭敬应是,端着铜盆和漆木平盘退出居室。很快又有新的侍女低头来到室内,走去东壁为女君穿大袖襦和九破交窬裙,又在发髻上竖插金步摇。来到堂上的时候,妇人开始有些坐不住,压着双腿的臀部开始难受的小幅度扭动,两只脚也一直在。应该是已经坐麻了。谢宝因迈步上前,在快走到北面坐席的时候,停下脚步,身体向左边转去,面向坐在东边一个坐席的妇人,抬起双臂,行揖礼,为自己的失敬之处赔礼:“给女郎抹好药后,因为不敢乱首垢面前来见叔母,惶恐对叔母不敬,以致失礼,所以命侍女更衣梳洗,让叔母久等。”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和大宗交好,以后林益的任用可以让林业绥想办法出力,坐到双腿开始发麻的杨氏立马不敢乱动,身体挺得笔直,回以揖礼:“不敢,女君治理家中和宗族事务劳神,我来之前也不曾相问告知,这是我的错,而且女郎的伤也是我们的失礼。”谢宝因微微一笑,不再接妇人的话,缓走几步,走到几案后面,并退跪于席上,然后往后坐在足跟上:“不知道叔母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杨氏放下手臂,收回到腿上,叹息一声:“六郎是我和你叔父不惑生的,又是从小被我娇惯着长大,从小就不知道什么轻重,巴郡那种地方也没有什么君子名士,世家子弟都是少见,所以六郎在那里已经算是鹤立,直到出了昨夜的事情,我才知道他跟世家子弟比起来已有天壤之觉,怎么配做博陵林氏的子弟,庆幸是在自己家中,要是来日入仕,在朝堂做出不能挽回的事情,连累博陵林氏,那时候懊悔都没用了。”进来给女君奉汤的红鸢走到堂上,听到这些话,心里忍不住的腹诽,明明是为了昨天的事情来赔礼,但是怎么让人这么不舒适,什么叫做庆幸,难道女郎受苦还应该贺喜,至少知道林六郎跟真正的世家子弟是天壤之别。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来赔礼,应该伏拜叩谢。妇人说完就开始抬臂,用宽袖擦起眼泪:“我和你叔父都已经训斥过了,也惩诫他抄书,你和从安就算是怨恨我们,我都没有话说但是你叔父他没有错他一直都把从安当成自己的亲儿对待,昨夜从安那些话都让他难受的一夜没睡。”红鸢也跪坐在几案前,把漆碗放在案上,然后站起,低头退到女君右边的位置,继续侍奉。谢宝因指腹摸着裙裾上面的纹样,背脊挺直,听着妇人言语间都是帮林益说话,思忖片刻后,开始明白妇人今天为什么会来这里。林业绥在朝堂之上,一人抵抗三族实在是太累了,他需要族中子弟。自己不能坏了他的谋算。她浅浅笑着:“事情既然都已经过去了,叔母再来跟我说这个就是不把我和郎君当一家人,女郎是我第一个孩子,也是郎君的第一个孩子,所以会格外看重疼惜,叔母回去后也要给叔父宽宽心,要是郁结成疾,身体病倒,我们也诚惶诚恐,不知不觉竟然就做出这么不孝顺的事情来,至于卫隺后面去拧六郎的事,也还请叔母谅解。”林卫隺对林圆韫很好,性情也好,坦率无私,不能让他被妇人记恨上。杨氏假意怒骂起来:“什么谅解不谅解的,那是他该得的!要是再敢做出这种事情,直接鞭打,博陵林氏没有这种子弟!”谢宝因端起漆碗,右臂抬起,缓慢饮汤,她知道妇人说得不是真心话,肯定也不会高兴她一句话都不说,默认这句话,所以在垂下手臂后就开口为林得麒说了几句好话。
杨氏笑起来,脸色变好,开始谈笑,一直到日正时分,兴致都还很高。有热症的谢宝因开始精神疲困,尤其是跽坐那么久,双腿的血液开始不流通。红鸢察觉到后,拿出腰扇,轻轻扇着风,再看妇人还在喋喋,她轻声开口:“女君,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请个疾医来。”谢宝因摇头,再次抬臂饮汤:“不用。”红鸢看了眼妇人,放下腰扇,双手抵在额头上,伏地请求:“女君要是有事,家主回来一定会惩诫我的。”杨氏终于注意到北面坐席的动静,其实她的腿也早就已经麻了,从席上站起:“要是身体不适,我就先走了。”谢宝因见妇人已经起身,也搁下汤碗,撑着几案,站起身来行揖礼。这是送别的意思,杨氏也回了个礼离开。等妇人从堂上出去,谢宝因的目光斜扫一眼还伏地的侍女,笑道:“叔母已经走了,可以起来。”红鸢还是不敢起来:“请女君恕罪。”谢宝因知道这个侍女是为自己,自己拿起腰扇,缓缓扇着:“我确实有些不舒服,你侍奉的很好,有什么罪。”红鸢松了口气,从伏拜的地上起来:“二夫人也是够叫人累的。”谢宝因笑着没说话,世家人情就是这样,不能由心,要懂得忍耐退让,要习惯受委曲这件事情,心里还要时刻都小心,把一切都做到周全。热气蔓延额头鬓发,她慢慢抬高手臂,同时也有一股重力往下坠,是腕间金镯滑落至小臂所致。不知道天台观的那只仙鹤还好不好。【?作者有话说】他很卑劣用过早食,王氏在居室翻找半刻后,拿上芙蓉通风蜜膏,没有携奴呼婢,独自一人,颇为闲适的往长乐巷去了。林家的奴仆都认识这位三夫人,什么话都没问,反倒恭恭敬敬的开门让人进去了。虽然搬了出去,但是还被当成这个家里的夫人看待,王氏心里当然很高兴,进去后,满面春风的往西边屋舍走去。西行路过花红柳绿,怪石流水,岸芷汀兰。王氏忽然停住脚步,侧过身子,隐在柳树后面,看着远处水边平滩,那里立着两个人。她暗自琢磨着,凭着从前的印象认了出来,稍老的那个是管家中蔬果的老妪,年轻的那个是负责东边屋舍蔬果的绿荭。“她是夫人,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什么事情也不肯听,坐着就伸手张嘴,哪里要是不舒适了,也知道打杀奴仆。”绿荭看起来好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在那里诉着苦,“那件事情哪里是我的错,我又不是那树,也不是管风雨雷电的仙人,凭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