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像是不怎么相信女子说的话,漫然反诘一句,“你当真是担心这个?”谢宝因还来不及思索前半句话,男子的后半句就已经打得她措手不及。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抬头,张口无言,勉强把心定下来后,开口道:“我自然是担心这个。”对于女子的回答,林业绥付诸一笑,事后想起那些眼泪,冷静下来的他才逐渐回过味来,落得实在太是时候了。他抚上怀中人的右边脸颊,拂过眼泪流过的地方,狎笑道:“那时幼福是故意落泪的。”男子带着薄茧的指腹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肌肤,有些叫人刺痛,却又让人无端的眷恋着这种感觉。眼见被识破,谢宝因没承认,也不狡辩解释,反而顺着男子的话继续往下说,干脆酝酿起情绪来:“本来只是困的,现在是真的伤心了,郎君竟然这么说我。”说完就呜咽起来。范氏说,眼泪也是女郎的手段。在男子面前流过的泪水中,连她自己都忘了多少是真心,多少是手段,又或许两者混杂,早就已经难以分清。“幼福。”林业绥缓慢又坚定的喊她,“这样才是哭。”那些郁结一直都不能疏散的谢宝因闻言,更加抑制不住思绪,林圆韫的哭声在她心里也划出了血,继续小声呜咽了半刻后,又断断续续的止住。没有再听见哭声后,林业绥起身,走到卧榻旁,把女子放下去,随即命侍女端水进来,亲自去擦拭着她哭过的脸颊:“听说叔母白天回来的时候,你也受了些罪?”“那个不算是什么罪。”听到男子的问话,谢宝因抬眼看去,一时竟然想不到是谁跟他说的,“客从远方来,身为主人不能失礼,就像郎君以前回答我的话,这本就是我的份内事。”她花了十几年从范氏那里学习治家,怎么成为世家夫人,才成了现在的谢宝因。两人都做着自己的份内事,不必诉苦多说。林业绥听明白了她的话,不再多说,弄干净残留的泪水后,他随手把帕子放在矮床上,起身离开。谢宝因好奇询问:“郎君是怎么哄好的阿兕?”她还没有看见过这人哄孩子的样子。林业绥走去东壁宽衣解冠,说得不怎么自然:“念了道经。”但是谢宝因不信:“就这样哄好的?”解好衣袍,林业绥俯身去理女子鬓发,如实答她:“抱着念的。”谢宝因狡黠一笑,她就知道,林圆韫越大越喜欢被人抱,怎么是那么好哄的,等到男子去沐浴后,她也强撑着精神,一直没睡。从湢室出来,林业绥进入帷帐,看见睁眼未眠的女子,他伸手去探额头,又摸过双颊:“怎么不睡,哪里不舒服?”谢宝因迷迷糊糊的摇头:“在等郎君。”这下是真的在等。次日,日出时分。
林益看着侍奉自己穿衣的妇人,心里突然就来了火气,直接撇开她的手,自己穿起来,同时命道:“你今天记得去西边屋舍那”“我不去,你是嫌昨夜六郎被拧被打的还不够吗?”杨氏听到西边两个字,话都没听完,直接打断,“几月大的孩子本就喜欢哭闹,不过就是被轻拧了下,竟然这么计较,还用家主的身份来压我们,一个庶女生的孩子也值得他林从安这么疼惜。”“你在说什么胡话!那是渭城谢氏的女郎,能够和公主去比尊贵,还有六郎要是再这样下去,以后最好是被人给打死,不要给博陵林氏丢脸。”妇人一再只顾着那点恩怨,现在连他的话都敢打断,丝毫没有妇德,在朝堂上那个多年都不得志的林益终于是怒发冲冠,说出几句重话,“这几年他就是被你惯的,不知道礼数,言行处处有失,就像是没有被教化的蛮夷!”说已经到这里,他干脆连那句“你看看你自己生的,还不如不生”也一起说了出来。再有性情的杨氏也不敢在这时候开口,只是默默挨骂,对林益她心里还是怕的,以前年轻的时候,她身上就经常是被打得青红,林益到了而立之年才收敛。妇人有所收敛,威严得到满足的林益也好言相劝:“你为什么不好好想一下昨夜从安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担任的是从二品的尚书左仆射,我现在也只是被调了回来而已。”这次回来说是调,不过是吏部重新派了人去巴郡任职,他刚好可以回来建邺,一直都没有说回来会不会被任用。“用完早食,我就去西边屋舍。”杨氏早就过够了在巴郡的那些日子,“那文书还写不写?”林益想也不想,直接道:“写。”他得做两手准备。等林益离开后,杨氏再也坐不住,盥洗更衣后,立马就去了林得麒的住处,先是哄着,应下等他抄完《论语》出来就去玩。林得麒的任性没有被满足,他直接摔了手中毫笔。那支笔正好就摔在跽坐在席上的妇人面前,摔碎的玉质杆飞溅起一块,差半寸就到了脸上。这已经是幼不尊老,没有丝毫的笑道,又因为刚才被林益骂了,再看到这个郎君还这么不争气,杨氏收起怜爱,冷脸训斥:“现在我们回到建邺,已经不能像巴郡那样嬉戏,这里到处都是世家子弟,六艺都全,诵读经史,知礼懂礼。”林得麒立即大声辩驳起来:“阿娘自己说我是嫡子,就算不读书也比那些庶兄强。”听竖子说出这样的话来,杨氏狠下心,加罚了《春秋》,然后带着侍女离开。来到西边屋舍,杨氏也不问庭院里的奴仆,径直走到居室门口。红鸢看见妇人这么着急,忧虑是来闹事的,毕竟这位二夫人的本事,家中的奴仆基本都知道。她警觉的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阶后,往右边走去几步,把杨氏拦在上居室的阶前,然后意识到自己的僭越,双手马上收起放在腹前,低下头,声音也比平时大:“二夫人怎么来这里了。”被奴仆阻挡,杨氏忍下心里的气:“我来找女君。”红鸢依旧恭恭敬敬的:“我这就去回禀女君。”不等妇人说话,侍女就已经转身快步进入居室。谢宝因跽坐在窗牗的坐床上,怀里抱着林圆韫,侍女手里捧着药膏,跪坐在旁边侍奉,乳媪也低头站在不远处。红鸢也低着头,两只手依旧紧贴腹部,禀道:“女君,二夫人来了。”谢宝因伸手用指腹去侍女所捧的锦盒里蘸取了一些白色药膏,然后轻轻涂抹在林圆韫红肿的右脸颊,不冷不淡的命道:“我要为女郎上药,命人先请去厅堂。”“是,女君。”红鸢点头应下,转身出去。杨氏去到厅堂后,在东面案后的坐席上屈膝跽坐着,但是等了很久,都没有看见人来,她心里也开始变得焦虑不安。当侍女来到堂上给她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