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直身体,接过汤碗,侍奉完就出去了。等人离开,谢宝因敛起笑态,眉眼仍是平和。这侍女没有看到陆氏在西堂发生的事情,所以当知道高平郗氏的人来了,郗氏又在自己居室内哭到昏厥,还请了他们家主过去,自然就会误会。但是她看见了。郗氏在堂上的时候,分明就是责备陆氏,而陆氏也任由妇人打骂着,低头赔罪,看来是高平郗家那边出了什么事情,瞒着这个阿姊。这次来,可能是事后告知。北面屋舍的居室中,妇人哭闹的声音还未休止,哭天挠地,一定要把胸间所有的郁痛都哭出来喊出来才能够好起来。“你们都瞒着我!你们到底是什么居心!”郗氏爬有皱纹的手死死抓着旁边的东西,一口长气喘了许久,才得以喘息,旋即又咬牙切齿的指着跪坐在她面前的陆氏,手抖个不停,不知是气的还是哭的,“一个个的都出息了,是不是非得要进了棺椁里面,你们才愿意屈尊来告诉我一声?你们是有多恨我啊!”陆氏两只手都自然垂落在跪着的膝盖上,频频点头应下妇人的这些怒骂:“阿姊说得都对,但是高平郡到建邺路途遥远,那时候又不怎么严重,阿姊也知道从前每年都要这样,进食完药石,疏散疏散也就没有什么大碍了,可是谁知道这次发病竟然三四个月都没有病愈,郎君大兄他们继续找医生的同时,我也赶紧来天台观做法会,主要还是来告诉阿姊的。”以前妇人还在郗家做女郎的时候,她那夫君也就是妇人的幼弟就一直都处处迁让着这个小时候照顾过自己的胞姐,成婚的时候也告诉她,不得忤逆阿姊。多少年都这么过来了。“阿姊那个孙女诞生三个月的时候,我来过这里,就是想要和阿姊说。”陆氏心里委屈,抬手擦起眼泪,“但是谁知道阿姊竟然去了寺庙修行。”郗氏全然不听,只抓着这个妇人的错,手掌拍在几案上就要再责骂,只是用力过猛,气血直冲天灵,受不住的要往后倒去,刚从西边屋舍回来向妇人复命的桃寿在门口看见,赶紧进来跪坐在妇人身后扶着。妇人缓过来了后,边顺着气,边道:“现在还在这里说什么事后话,你们要是真的想要告诉我,还知道我是你们阿姊,早就应该在身体开始衰竭的时候就来家书的,我是去寺庙修行了,但是博陵林氏就没有人了?他们不知道去寺里找我?”最后又搬出儿妇谢宝因的身份来,一起训斥:“你们到底是有多尊贵,竟然连渭城谢氏的女郎都不能听你说这件事!”妇人不桡不离,陆氏被说得只剩叹息,也不再说什么。心里早就觉得委曲,不是滋味的郗氏更是想要借着这件事情把火都发出来,哭哭啼啼道:“在这家中,儿女不向着我也就算了,现在连你们也”郗氏的话还没有说完,桃寿只觉得心中猛跳,连忙慌张的扯了扯妇人的衣服,皱着眉头,有些害怕的看着居室门口的黑夜。妇人也立马就把话都堵回了口中。陆氏看过去,终于松了口气,露出个尊长的笑来:“从安来了。”林业绥负手站在门口,不言不语,也毫无要进来的意思,只是微颔首,似乎只是随口问道:“舅母为何不坐席。”陆氏听到这句话,脸色有些难看,她一进来,还没有走到坐席边,已经跽坐着的妇人就开始骂,她只好马上就跪下来认错,跪在硬木上已经很久,膝盖早就疼起来。现在林氏家主来了,她撑着地站起,去到坐席跽坐。
桃寿也扶着往后倒在自己怀里的郗氏重新跽坐好。男子这才迈步进来,走在西面的坐席坐下,直截了当的询问:“不知道母亲找我来有什么事。”提到这里,陆氏只有唯唯诺诺。“你你”郗氏哽咽着,连续说了两次都说不出一句整话,最后低头捂着脸好久,把心里面的眼泪都哭出来大半后,一面擦泪,一面告状,“你外祖父病重,你的好舅父和舅母到了现在才想着来告诉我。”林业绥半阖着眼,再看对面的陆氏垂头不敢说话的相貌,看来是已经被骂过,他开口道:“母亲身体不好,舅父可能是怕虚惊一场,到时候再让母亲身体出问题,不知道要怎么跟我们几个交代。”“从安是个懂事的。”陆氏赶紧踩着男子给的这个台阶,点点头,“你那个舅父十分疼惜你母亲,以前还年轻的时候,你母亲只要有个什么热症,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他是立马就赶来建邺送药了,本来这次是他要来的,想要亲自见见你母亲,但是老了,身体越来越不好。”想到往事,郗氏的态度渐渐软和下来,悲痛依旧:“你们都这么瞒着我不说,我就能好?你们知不知道我现在才是真的不好”林业绥知道她这母亲的性子,绝对不是叫他来听听哭喊这么简单,怕是心里早就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不过是借着高平郗氏的人在这里,要逼着他立即就给句话出来。五岁久没有了来往,自己跟高平郗氏那边也不记得有过什么骨肉亲情。他淡漠道:“事已至此,母亲有何打算。”跽坐的妇人身体有些摇晃,不停擦着眼泪:“我想要回去看看你外祖父,也已经有十七年没有回去过了,也一直没有过往来,这都是我不孝,不能叫你外祖父在死前也看不到我这个不孝女。”郗氏和那两个异母兄长向来不和,她和母亲还有幼弟以前没有少受欺负,后来母亲的死,都跟这两个人有关。如果在那寒冬腊月的时候掉进湖中,她母亲怎么可能会染上风邪,缠绵病榻整个冬月,刚开春就去世了,但是在那两个兄长的嘴里,确是一个玩笑。好不容易忍到嫁了人,又被高平郗氏取笑嫁的是没落士族,于是她干脆断绝来往,哪怕她那父亲对自己再好,也不愿意回那个家中去。现在父亲病重,不能够再这么不孝,加上林业绥现在又成了尚书仆射,回去能够好好出一口气。林业绥摩挲着指腹,不置一词。已经快要到夜半时分。西边屋舍的居室内依旧还点着灯盏,看到豆形铜灯的浅盏里面快没有油,一直跪坐在女子身边侍奉的玉藻双手撑着地上站起,去拿来陶瓮添油,不敢发出声音。尽管她再小心翼翼,但是旁人忽然的靠近,还是谢宝因从竹简中回神,抬手揉眉。夜色已经很深,玉藻怕惊到女君,小声道:“女君还是上榻休息,那些奴仆都还没有睡,等家主回来,他们知道怎么侍奉的。”谢宝因卷起竹简,点头:“你也回去休息。”玉藻又慢慢在原先的地方屈膝跪坐,摇摇头:“我不急,要侍奉完女君休息才能安心。”以前在谢家,还是谢氏女郎的女君女君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