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走去室内中央的几案旁边,在北面坐席跽坐下来,把冷僵的手伸在炭火上面烤着,云淡风轻的说了句:“三大王回来了。”谢宝因滞住。林业绥没听到女子的声音,回头去看,解释道:“秘密诏回建邺的。”谢宝因认真想着近来建邺里面发生的事情:“陛下难道真的因为郑戎的事而对七大王生了嫌隙?”消息竟然会如此严密。这几个月来,天子依旧还是宠爱贤淑妃的,对七大王的圣眷也是丝毫没有减少,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突然诏三大王回来,而且人的嘴巴从来都是最不牢固的,从建邺到洛阳最快也要二十日,那么诏令至少是在十一月下旬发出的,中间不管怎么避免,都需要经手好几个人,但是却没有半点的风声流到建邺的这些世家耳中。天子的心思已经变得难猜,看来今年的除夕,贤淑妃和七大王已经不能舒心的过了。林业绥看着迸裂出火星的炭盆,拿起木箸拨弄了一下,笑道:“幼福可听说过陇南赵氏?”谢宝因颔首:“略知一二。”陇南赵氏是在前朝显贵的世家,那时候士族刚刚开始冒头,压在皇权之上,赵氏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和皇室通婚,最后竟然导致后宫只能看见赵氏的妃子,也因此彻底埋下祸端。因为诸大王都是出自赵氏,所以短时间内都不能够再通婚,但是为了权势,还是想办法从极其偏远的旁支中选了女郎送入宫中为后,嫡宗的女郎则继续去嫁给诸王。但是赵氏的那个旁支因为出了一个皇后,又诞下太子,便开始依附于皇权,从中得到权力后,开始慢慢和嫡宗平坐。嫡宗心中不甘,开始扶持诸侯王,各自为伍的两支便开始了谢宝因想到陇南赵氏最后的下场,并未止住,反坦然说之:“同族两支自相残杀,死亡殆尽。”林业绥哑然而笑,天子诏李风回建邺,目的便在此。谢宝因看了看怀里的孩子,破颜微微一笑:“但是三大王未必会愿意。”郑贵妃怀着三大王时,不知道是用了什么铅粉或者进食了什么,只知道三大王诞生下来就是满脸的脓包,十分可怖,吓得郑贵妃做了月余的噩梦,整日都是以泪洗脸,不肯再看自己的孩子一眼。哀献皇后也不再勉强,只是让保母把孩子抱去她那里,由她亲自照料带大,在细心抚育之下,三大王的面容也渐渐好转,现在脸上也只是残留了一些极浅的疤痕。因为这层缘故,所以即使哀献皇后只带了三大王四年就薨逝,但是三大王心里却始终都认她为亲母,每逢忌辰或者忌日都要焚香抄写经文。洛阳城也是哀献皇后从小就向往的,她流出的几首诗中都有表达此意,三大王四年前也突然请命去洛阳。可太子和三大王相处得怎么样,所有都不知道,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在人前多说过半句话,或是多瞧对方一眼。世家夫人都说太子是嫉恨三大王分走了自己的母爱。林业绥的眸中映着猩红炭火,唇角温润如玉的笑着,心里却在算计着旁人的命,无论愿意还是不愿意,三大王的回来,对太子而言都是好事。谢宝因却倒嘶一口气。林业绥赶紧站起身走过去,发现孩子只是吃进雪山山巅的那枚红果,所以把女子给扯痛了:“看来是吃饱了,我命人来抱下去。”就算是没吃饱,也应该让乳媪去哺乳了。谢宝因轻轻点头,任由侍女进来抱走孩子,然后拿帕子擦拭着:“六娘来也说我身上香,究竟是什么香。”她记得男子前几日也跟自己说过类似的话,但是这些天她从来都没有用过什么香。林业绥看着在认真穿白绢中衣的女子:“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谢宝因面露不解,好好的,念诗干什么。
看到她反应这么迟钝的相貌,林业绥无奈一笑,只好在原地跽坐下来,跟女子平视着,明明白白的亲自告知。是奶香。李风因为是临时接到回建邺的诏令,所以一路上都被风雪阻挡,紧赶慢赶才在今日抵达建邺城,回王邸沐浴过后,换上公服,进宫前去谒见天子。谒见完,又按照圣命,不太情愿的去见生母郑贵妃。入到殿内,李风拱手,毫无半分温情:“敬祝阿姨安康。”四年未见,妇人都还来不及开口叙些母子情,男子又扔下一句“长途劳顿,有些乏累,我便先行归家去歇息了”,然后转身离开。郑贵妃心里纵使是有千言万语,但也只能独自哀叹一句。她心里明白,谁都怨不得。李风毫不留念的出了兰台宫后,登车却命令不回王邸。驭夫不明,遂问:“不知道三大王要去往哪里。”“东宫。”【?作者有话说】只是嫉妒真是没有规矩。李风眯着凤眼看向郑彧,眼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嫌恶,视线稍微一偏,又落在他舅父郑洵善身上。宫里的除夕家宴,他们也只能算得上是外戚,天子相邀,竟然就真的敢来,要知道,今日太子都没有被天子诏来。他执起酒樽,也不管什么要抬臂挡面的礼数,直接仰头入喉,嘲意浮现嘴角。储君不能来,郑彧却年年被诏来。坐在天子旁边的贤淑妃施施然朝喝闷酒的李风看去,几下打量,露出个温婉的笑来:“四年没有见到三郎,现在看来,相貌不仅未变,还比离开建邺的时候更加俊朗了,是不是洛阳的山水格外养人。”满脸浅粉疤痕的李风抬手,拿袖子擦去嘴边的酒水,死死盯着上位,这句话不仅讥讽他的相貌,还是在指责他为什么要回来建邺。他嘲弄的笑意反而更深,宫妃竟敢坐在皇后尊位,虽然看不惯,但是此刻也只能说:“要是论俊俏,我们几个兄弟中还有谁能够比得上七弟?说到这里,我记得在年幼时,贤淑妃好像犯过一阵很厉害的眼疾,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好转。”贤淑妃欣慰点头:“劳三郎挂念,已经好了。”李风很可惜的哦了声:“我看贤淑妃跽坐在皇后才能坐的上席,刚才又说我这样的相貌是俊俏,还以为贤淑妃眼疾未愈呢。”坐在下位的郑贵妃原本还因为贤淑妃那般讥讽自己儿子而心疼的攥紧手,等听到李风说的话,又微笑着端起酒樽,抬臂饮酒。贵妃与淑妃同属内宫正一品,并且还以贵妃为尊,只是因为淑妃得了个“贤”的封号,而她没有封号,所以贤淑妃这才成了内宫的贵人。可贤淑妃想做的是皇后,死都想做。这番动静,惹得宴上众人瞩目。郑彧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三大王是被秘密诏回的,天子是什么心思,尚不明朗。郑洵善则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