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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28(第1页)

玉藻低下头,声音哽咽:“我是女郎的婢子,女郎被退遣回谢氏,我必要前后相随。”谢宝因怔住,然后意识到她没有说自己将死的事情,又何必再言,见媵婢掌心已干净,双手收回身前,怅然笑了笑。“走吧。”郗夫人所居房舍的堂前,有两婢肃穆侍立在此。寂然之下,遽然看见一姿态见美的女子逶迤而来,其着两重深衣,皆为交领右衽,外衣乃一袭青蓝似水的八尺直裾,广袖多褶。她身长七尺有余,还余一尺衣裾曳地缓行。青丝未梳高髻,而是垂髻,一缕黑发从身后椎髻中被抽出,则成垂髾,颈上乃水晶玛瑙的串饰,衣服与佩饰都衬得她清清冷冷。还有穿华服的四婢随从在后。见大病的女君来此,两人对视,而后一婢低头上前,双手推出,深深躬身一拜:“女君身体未愈,岂能疲顿。”谢宝因声音极轻,一听就知精气不足:“我有事要跟夫人商议。”侍婢唯唯:“夫人与郗女郎在议事,还请女君在此待之。”谢宝因闻言,颔首停下,侧首转向右行两步,拱手站在柱旁,两手隐于袖中,静静望着庭院中那只因掉落毛发而出现白色斑点的梅花鹿,忽有茫然自失貌。西南叛乱被平定以后,天子于朝会之上首次昭彰尚书省应以左仆射为尊,而这就意味着她阿父谢贤已经屈居于男子,同时王烹进阶拜官,一人统领三郡守军,形成一条能够随时抵御敌人攻击的战线。林卫罹则被赐车马,拜建武将军,天子将其遣往最和平的南海郡,统领诸军事,北渡而来的博陵林氏数百年不能回故乡,但其用意不言而喻,其长兄已拜尚书仆射,权势声名都足以让他翻手作云覆手雨。对于天子而言,林氏子弟已经不能再有滔滔军功,否则就是养虎自遗患。然郗氏忧愁。南海郡在国土以南,濒临海域,距国都路途遥远,不知何时能归家,郗雀枝客居建邺也已将近半载,奴僕早有所非议,以为郗女郎来此原本就是要成为林业绥的夫人,只是身为正室夫人的她坚决不允,所以延误至今。谢宝因无奈一笑,她岂会不允?不论是从前,或是现在,只要林业绥真心想要郗雀枝为他夫人,她都会笑着答应。只要他开口就行。又或许是她四行[4]所修不足。毕竟阿母曾教导家中女郎,妻子最忌妒,正室夫人应是从容接纳夫君的所有,待妾媵温和,更要时常进谏夫君广求淑媛,以丰继嗣。她未尽到妻之责。随即,有侍婢来导引:“女君。”谢宝因眨眼,敛回心绪,缓缓走完甬道最后一段,而后徐步入内,立于堂上。妇人位北,郗雀枝在西。她恭敬的朝前方拱手一拜:“今日夫人安否。”林真悫诞下以来,郗氏态度变得比昔日温和,慈和笑答:“安。你身体有恙,先入席。”谢宝因垂手在身前,脑袋往下微动,走去东面入席,她一步一行都仿佛已经筋劳力尽,只是在苦苦支撑。此乃陨落殁薨之兆,郗氏叹息:“你产子以来,身体衰弱,不必亲自省视,康健最为重。”闻言,谢宝因眼帘微垂,嫣然一笑:“夫人也知,我身体久病至今,始终未能痊愈,惟恐寿数不长,内心伤忧郎君没有知心之人相伴,所以欲为郎君纳两位夫人。”

郗氏震惊:“你可与从安说过,他心中是如何想的。”谢宝因粲然:“我刚生二郎的翌日,郎君就已亲口许可,但我如今已是力不从心,又恐世事无常,因为我的孝期而延误几载岁月,故而想在此时就处置好一切。”郗氏忽面有悦色:“此事我会尽心。”妇人的情态皆在谢宝因的意料之中,博陵林氏大宗再纳夫人,其背后能够布置的事情将有利于其父族,譬如与高郡郗氏有姻亲的吴郡陆氏,若陆氏女郎成为林业绥的正室夫人,三族间必会紧密相连。要做的就是令妇人坚信她行将就木。这将是一场对等的交易。她起身,绕过几案,再立堂上:“我还有一事要劳烦夫人。”郗氏渐渐舒怀,语气和悦的看着前方:“何事?”谢宝因拜伏在地:“我知往日与夫人多有争论,但阿兕和阿慧终究是夫人的孙、郎君的孩子,其余人我皆不安心,唯有乞求夫人能将他们抚育长大,安然寿终。”郗氏侧首命随侍将人扶持起,而后一叹:“他们是我孙儿,不止要平安长大,还要宠爱殊绝的生长。”谢宝因掩唇咳嗽,长拜一礼后,以病告别。郗氏望其状貌姿态,心中困扰,今日此举就像是她已知必死,所以在亲自处置自己的后事。默然旁观的郗雀枝忽笑着发问:“三姑为何要应下?”爱怜孙儿的郗氏对女子有此一问十分不满,严厉反诘:“阿兕、阿慧是博陵林氏的子弟,又是我孙儿,你说我为何要应下?谁敢使其有损伤,我必不轻饶!”郗雀枝惶恐起身,面朝妇人低头揖礼:“雀枝并非此意,但终究只是谢夫人一人的言辞,外兄对此态度如何,全然不知,如若外兄得知不悦,三姑与亲子又将有隔阂。依我浅见,应遣奴僕去迎候外兄,然后再将谢夫人欲为他纳侧室告知,若是为真,三姑再用心亦不迟。”郗氏恍然,即刻命随侍前去待男君归来。自从那里归来,谢宝因已心力俱尽,但精心布置的这盘棋局才只到三分之二,还有最重要的之一未布。休息几刻,后又命媵婢奉上笔墨。奉命而来的玉藻恍然看见中庭里大步走来的男子,疾步行至室内,跪着将翰墨放下后,低声道:“女郎,他来了。”谢宝因从容屈足:“你先退下。”玉藻忧心忡忡的起身,往后退的同时又转身,因未注意差点便撞上入室的男子,她赶紧低下头,欲要请罪。然头顶已重重落下男子清冽的声音:“今日女君是否有进食汤药?”玉藻屏息摇头。林业绥看了眼女子,抬脚而去,走至几案旁,望着案面的双耳漆碗,沉默不语,转身就走到北壁蹲跪下去,随即拎起案上的水瓮,把水倒在手背,试出温度合适以后,将漆碗盛满。他放下陶瓮,冷声命令:“把丹药取来。”僕从迅速去捧来丹药。林业绥则踱步至女子所跽坐的东面,缓缓屈身蹲下,只有右膝触地,把漆碗放置在案上后,他捏了颗丹药送到女子眼前,语气淡然的吐出两字:“用药。”从女子不肯进食汤药始,他就命医工将药石制成丹药,便于自己亲手喂食,虽药效会因此减弱,但好过一滴汤药都不喝。谢宝因视而不见,眉眼淡淡的在简牍上写字。林业绥望着女子垂首露出来的一截后脖颈,还有提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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