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于春的感知是模糊,然而夏已悄然而至。
皇上特意召开了赏荷的盛宴。
碧玉般的荷叶擎起硕大的荷花,于风中高低起伏,涌作一趟趟藕荷色的波浪。赴宴的名门闺秀、望族才俊坐落两行。我的眼睛忙得不行,不知道是该赏花好,还是该赏人好。
我与陈逸相伴而坐,各得其乐。
他对美酒浅斟慢酌,我对佳肴大快朵颐。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坐落他旁边的座席,陈逸的脸瞬间红一块,青一块。我正心生纳闷,却听见后面来的人唤那老者为“国子监祭酒”。
原来是之前拒了陈逸婚事的郭家!
我急急咽下嘴里的肉,一下子来劲,竖起了耳朵,悄听着旁边的动静。
觥筹交错一番后,太子姗姗来迟,却是气度不减,不见半点愧疚之色。他气宇轩昂地踏步进来:“父皇,儿臣听说二弟前些日子协助大理寺铲除了复沉阁。二弟这回可是立下了大功。”
“是父皇治理有方,任贤举能,儿臣才能同这大理寺铲除复沉阁。况且,能为父皇分忧已是儿臣至高无上的荣幸啊。”二皇子行礼上前,言辞谦卑,看不出半分情绪起伏。
太子冷笑一声道:“二弟的嘴还真是越发巧了。”
“你呀,就别打趣你二弟了,”皇后端正典雅,满面春风道:“你们兄弟两个,也到该册封妃子的年纪了。你们快和母后说说,这宴席上可有你们中意的人儿?要是有,尽管说出来,你们父皇自然会为你们做主。”
“皇兄还未曾封妃,皇弟不敢……”二皇子面露难为之色。
皇后不容二皇子把话说完,继续说道:“你能有这份心就好。吴丞相的二女儿和你皇兄青梅竹马,秀外慧中,与给你皇兄作正妃多合适。”
吴丞相喜形于色,立刻携着他的女儿一同跪谢。吴尚书则坐于原位,神色如常,仿佛一切都是意料之中。
“吴大人,你们快起来吧,”皇后顿了半晌而后笑道:“我记得国子监祭酒的女儿出落得跟仙女般。要是许给二殿下做侧妃也是极好的事。”
当初国子监祭酒悔婚将军府的事传遍了全京城,邻家妇人嚼舌根的神情动作在我脑海里依旧历历在目,更别提陈逸虎落平阳被飙风欺的那档事。至今忆起,我依旧寒毛直竖。
皇后如此拉媒牵纤,这不就是在离间二皇子和陈逸的关系吗?虽然他们俩也没有什么交情……
我暗暗心疼着祭酒的女儿,原本她摆脱了个病痨子,如今又被人赶着送去羞辱皇子。
“皇上,恕臣万万不能。”国子监祭酒尚未坐热席子,腾地一下起身。
皇上的手攀着龙椅,往前移着身子:“郭爱卿,让你的女儿作皇子的侧妃,难道会委屈了她不成吗?”
“皇上……臣女容貌粗鄙,生性愚钝,实在不敢高攀二殿下啊。”国子监祭酒被迫推上这风口浪尖,跌跌撞撞地摔出了座席。
皇后眯起凤眼道:“好个容貌粗鄙!郭大人这是在置疑本宫的眼光吗?”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国子监祭酒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怯生生地缩着脑袋。
皇上扬手道:“罢了,皇后,你就别吓唬郭爱卿了。郭爱卿,你也起来吧。太子的婚事就依皇后的话去办。至于咱们二皇子的事,皇后你就别白操心了。等回头我和安妃再好好给他物色一个好人家的姑娘。”
安妃?!
二皇子的生母不是独居冷宫吗?些许是皇帝老头良心发现,把她接出来了呢。
皇后的脸色瞬间难看到极点。她强颜欢笑道:“皇上既然都开口了,本宫还能说些什么?”
二皇子鞠躬拜谢,嘴角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我无意撞上他的眼神,忙垂下脑袋,吃这喝那,忙忙碌碌,不给任何一个同僚或上司搭讪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