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就是场赌博。胜算多少,取决于杜大人您的诚心有多少。”我直起身子,面不改色地道。
他微微冷笑着,只道一字:“好。”陈逸拨开他杂乱的头发,露出他两只黑黝黝的眼珠子。
夜幕揉进许多星光,是说不尽的宁和。
与陈逸等人作别后,已是深夜。府门的看守止不住地打起盹,就连飙风也懒洋洋地窝在院里的某个角落,慢吞吞地冲我晃动着尾巴。
萃萃原和荷萱已经歇下,听小厮说我半夜归来,便安抚下荷萱,独身出来迎接:“少爷,您这般晚归,夫人又要念叨了。”
“怕什么?娘只会骂我,不会说你的。”我摊开宣纸,提起毛笔。萃萃忙为我添上一盏烛台。
“少爷……太晚了……莫要再劳累了。”
“可是我怕太迟了。”
“太迟?难道是邵寺卿又拿什么刁钻的活儿为难您吗?”
“我哪里像是会把他的鸡毛当令箭的人!”
“那少爷可是为荷萱的事而忧心?”
我垂下头,说不出话,只得握住她被夜里寒气冻得冰凉的手。
“那么我为少爷研磨吧。”她抽出手,挑拣出一块质地上佳的油松墨,在砚台上缓缓打旋。
“萃萃,此案若要有果,须有人证。可保全曾家,已十分令我费心,我又有何力护住我们的证人呢?我不该让这群姑娘再去冒这个险。”我顿住笔。萃萃的身影被月光映在檀木桌上,她秀丽的长发拂过桌面。
“大人,我愿意作证!”
一身藕荷色罗裙的荷萱扶着门框,悄然映入我的眼帘。
“夜这般深了,你不快去睡,又起来作什么!”萃萃搁下手里的墨,急步走向荷萱,把她揽至怀里,一脸心疼地嗔怪着她。
“萃萃姐姐,我不是来胡闹的,我是真心实意地想为大人做实事的。这些都是证据。”她卷起衣袖,露出臂膀上千疮百孔的针孔,虽是愈合了不少,但是仍留下许多疤痕。
我扭过脑袋:“若要你一个孩子来出生入死,那皇上养我们这群官员有什么用?你和你的萃萃姐姐一同好好过活,便足矣。”
“可大人,您有更好让天下人都心悦诚服的办法吗?”荷萱提起裙摆,猛然冲到我的桌前,抬起她的双眸,直视着我的眼睛问道。
“是……是我的无能!”我往后一个踉跄,手中的笔啪地跌落在宣纸上。
我又一次觉得自己失败得透彻。
“少爷,您已经做得够好了。”萃萃拾起我的笔,而后轻轻晃动我的臂膀道。
我摇摇头,苦笑道:“你们两个啊,若是真为你们大人好,就快去歇歇,让我少操点心。后日就是……”我咽住了末尾的话,望向她们二人。
幽幽的月光笼住她们二人,落地成影。
杜大人告知我的事,赵璇他理应也知道。
赵璇驱车而至时已是次日的清晨。
邵寺卿拉住他,非要好好与他叙上一番,才肯放他走。
他快马加鞭地一路赶来,灰尘土脸的,如今又受邵寺卿言语关怀不少时间,脸上更显浓浓的倦意。
“听说靳主簿回来了?”他倚着白玉栏杆,身子探出半截。
“是啊。我们几人能和原先那般聚在一起,实在是太难得的事。”我抱着邵寺卿分给我的厚厚一叠案牍,想起大理寺里那群和我貌合神离的新同僚们,,不由重重地叹出一口气。
“可是……我们……回不去了。但是至少现在我还能再助你一回。”他拍拍我的肩头,我抬头却瞥见他眼里无限的忧伤。
“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你可还愿意?”
赵璇答道:“我愿意赌这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我刹那间愣住,疑惑道。
“是啊。”他看向天空。
鸿雁驰空,不留余痕。夏日的天空是那般明净,可惜地上的事物就没有那般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