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洪面带笑意:“睿王殿下英明,遣监察御史暗中调查,定然是已知晓镜湖山庄事有蹊跷。此乃倭人毒计,欲让官军与镜湖山庄两败俱伤,其久伏于镜湖的舰队便可伺机而攻,一举消灭会稽水师,从而鲸吞扬州。”
司马睿面色骇然,全然不理会葛洪丢过来的高帽子,只严肃道:“葛将军此言,可有凭据?”
葛洪笑道:“大战就在眼前,草民岂敢信口开河,殿下信与不信,待主帅归营,一问便知。”
王导沉声道:“所以呢?葛将军想要说的,就是此事?”
葛洪淡淡一笑:“草民想说的,是此战之后的事。敢问王大人的目的是否已达成?”
王导面色微变:“我有什么目的?”
“自然是报血仇、平贼寇、振皇权、通官营。”
葛洪此言朗朗,如晴天之下一把揭开王导的谋划,虽江东士族本也心知肚明,但如此堂而皇之地戳破,等同于直接扇了王导一巴掌。
大堂上一阵窃窃私语。
王导面色铁青,并未言语。
葛洪却毫不在意,仍缓缓道:“以草民看来,王大人的目的在此时已然达成了。倭人夜袭王大人家宅,本就是其鲸吞扬州的一步计策,此一战后,扬州潜伏的倭人不成气候,王大人算是得报大仇。而一战覆灭倭人水师,试问江东谁还敢于朝廷叫板,皇威昭彰,不仅睿王殿下与王大人,在坐诸卿皆有功绩。如今真正的贼寇已平,区区镜湖山庄便不足为虑。王大人觉得呢?”
王导一声冷笑:“原来葛将军是来作说客了,久在江湖,便也成了江湖中人了?你说的不错,只是依你所说,在下的四点目的仅完成了三点,还差这一点……”
“……便是草民今日想进之言。”葛洪接了王导的话头,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
王导面色一怔。
葛洪不待王导反应过来,突然行一大礼,对司马睿倒头便拜:“毒宗江东主使葛洪欲率整个镜湖山庄归顺睿王殿下,今后一应锻冶营收均交付睿王,仅乞睿王保全镜湖山庄上下老少性命,留其为睿王效力!”
司马睿闻言大惊,忙看了王导一眼。
王导只怔怔盯着葛洪,惊到半晌无言。
王导当然也没料到镜湖山庄居然来这么一招,且葛洪所言句句是将镜湖山庄献给司马睿,他王导倒也不好再反驳什么了。
葛洪非常清楚眼前两人的心思,待此言带来的震撼稍过后,又补充了一句:“请殿下放心,草民本就无意朝堂,更不愿江湖事务缠身,此事乃受一故人所托。若殿下愿接纳镜湖山庄,草民即刻离开,自归山林。”
司马睿内心忽而砰砰跳起来。
冶铁官营这等机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只是军器监下属,但却直接关系到甲士实力,不仅决定了兵刃铠甲质量,更决定了能武装将士的数量。不论在哪里,不论是谁主事,要起兵必造炉。
眼下江东之地两处官营冶铁梅塘、冶塘都已经有了主事之人,东冶令也花落士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两处官营的营收流入士族居多,到朝廷手里反而很少。
如果能拥有自己的锻冶所,便是壮大自身实力的关键一步。
司马睿看到了希望。
“葛将军快请起,镜湖山庄能投效本王,本王自然十分欣喜,求之不得!”
葛洪缓缓起身,却不抬头,只从怀中摸出两捆竹简,恭敬呈上。
“此乃镜湖山庄所有人员名册及近些年售卖账目,请殿下过目。”
司马睿示意左右接过,又道:“至于葛将军要离开之事,可否容从长计议?毕竟将军也是难得的人才,本王非常想请将军留下。”
葛洪笑道:“草民志在炼丹修道,追寻长生,当真不愿多问俗事。不过眼下草民还在镜湖山庄助一友人铸剑,若殿下有吩咐,草民自会全力以赴,待殿下物色合适接替人选,草民交割了便是。”
司马睿在欲相劝,葛洪只是推脱,只得慨叹不已。
忽而堂上有人指着湖面急道:“快看,那两人是谁!”
众人闻言回看,却见远处杀喊震天的战场之外,两个身影如猛鹫般自半空飞掠而下,直接落在倭人最集中的楼船甲板,刹那间横扫一大片敌人。
“真乃万夫不当之勇!”
“有此将才,我等高枕无忧了!”
“是啊!好身手!这样的豪杰应当去北方杀匈奴,定能打的匈奴狗贼屁滚尿流!”
堂上一片赞美之词。
王导眯起眼睛凝视,面上闪过一丝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