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池立刻后退一步,随后看见电视机中的人也后退了一步,他跟着做别的动作,电视机中的商池也在做别的动作。
是镜子?不,不是。
商池注意到当他移动到电视机外,电视机中的他也站在最中央,面前的电视机像是一个摄影机忠实地记录着商池的一切行为。
他又走回到电视机前面,耳边是电视机嘈杂的声音,他忽然察觉到这个声音不是他最开始以为的电流声,而像是别的什么混合起来的声音。
商池离得近了一点,想听清里面的内容,他慢慢地低下头凑近电视机的发声器,直到他的耳朵贴在上面,他才终于听清了声音里的内容,那是无数人混乱的说话声音。他们贴在商池的耳边低语着,明明无法听清他们说话的具体内容,却只觉得那个声音在不断地钻入耳中,脑中,几乎要把整个脑子挤爆。
商池在撑不住的前一秒,快速伸手关掉了面前的电视机。
“咔嚓”一声,电视机黑屏了,世界终于又安静了下来。
商池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确认过其他房间的情况,再转身退出了这个屋子。、
但在离开的前一刻,他又回了一次头,想看看电视机是不是发生了变化,以及那个讨论的声音会不会再次响起。
而当商池回过头的时候,却看到客厅积满灰尘的地面上被踩出了杂乱的脚印,除了商池自己在屋子里走出来的脚印之外,还有一串脚印一直跟在商池身后,脚印大小比商池的脚要小一些,从痕迹来看明显是赤着脚踩出来的。
商池回过头,看向自己的身后,他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地上那串脚印能够证明那个人的存在。
是女孩一直跟在他身后吗?
接着,商池依次走过别的屋子,每当他走到门外时,就能听到门内各种关于女孩豆豆的讨论声音,他们声音细碎地讨论着女孩的死,讨论着她到底是怎么来的孩子,猜测她是个怎么样堕落的女孩。
而一旦商池走到门口,门内的声音就会立刻消失,但如果他一直站在门口,门内的声音就会一直持续下去,他们仔细讨论着每一个细节,恶意揣测着女孩的生活,声音仿佛永无休止。
商池走进那些屋子,和第一个屋子一样,这些屋子里的电视机摸上去都是热的,打开都是画面中间的商池自己,像是这些电视机其实是无数的监控器,正注视着商池的一举一动,而电视机里面听不清的声音则是对他行为的讨论声。
在商池走过这些屋子的同时,那串脚印也一直跟着他,就好像女孩豆豆一直在跟着他身后,和他一起听着门内无数对她的猜测对她的诋毁。
商池停了下来,他没有再去往下一个屋子,他忽然明白了在这个第四年,女孩豆豆已经死亡的第一年,她被毁掉的是什么。
第一年的生日,小女孩豆豆失去了自己的洋娃娃,那个美丽的洋娃娃代表了豆豆梦想中的自己,但她的梦想被恶意的嘲讽摧毁了;第二年的生日,小女孩豆豆没有失去什么,却得到了那个漂亮的星星发饰,这个发饰却像一个戴在她头上的枷锁,向其他人展示她偷盗的过错,这一年被摧毁的是她的道德;第三年,女孩开始长大,在但完全成长之前,她就被彻底摧毁了,这一年毁掉的是女孩自己。
而这是第四年,在这一年,女孩已经死去,她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但这个小巷并没有放过她,这些住户用自己无数的恶意揣测,在女孩死去的灵魂上压上了最后的重担。
这一年被摧毁的,是女孩活过的痕迹,死去的她依然活在别人的闲言碎语中,仿佛永不得挣脱这沼泽。所以哪怕这个巷子已经完全空无一人,他们说过的言语依然留在了这里。
她是女孩豆豆,也是企鹅豆豆。
这就是第四年死去的女孩没有说出来,也无法说出来的故事。
“你需要我做什么?”商池平静地问着自己身后那个看不见的女孩。
商池身后没有传来任何声音,整个巷子都只有这种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刻,电视机嘈杂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片寂静。
是哪个屋子的电视机被打开了?
商池皱起眉,这声音像是从四面传来的,根本无法判断来源的位置,明明电视机的声音并不大,但是无数声音汇聚在一起,却让他觉得头痛欲裂,除了这细碎的声响再也听不见别的动静。
他下意识抬手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但那声音却并没有被这个举动阻隔,反而清晰地在大脑中回荡。即使他有意识不去听清声音的内容,那声音也在不断地钻入他的脑中,向他狂乱地低语着。
商池的手死死扣在自己的耳廓处,因为用力过度,他的指甲深深嵌进肌肤中,但是伤口下并没有血,而是有什么碎屑被他扣了下来。
而他的理智正随着这无孔不入的声音迅速溃散,但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反而更加听得清那些声音的内容了,这些混乱的声音其实是在念着同样的话,他们在喊——“豆豆”。
“呯”的一声巨响响起,一扇门被商池狠狠踹到墙上发出轰然震鸣,这巨响短暂地压下了周围细碎的声音,让商池终于抓回了些许理智。
他脚步不停,快速奔入踹开的门内,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正打开着的电视机。但当他想关上电视机的开关时,却发现这一次电视机并没有成功关上。他将整个电视机掀翻在地,狠狠踹了几脚,却没能阻止电视机的声音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