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病人被商池这句话堵得身体僵在原地,不知道是要继续抓着商池说自己要离开的事,还是松手以表示自己不需要治疗。
但很快他终于找回了一些冷静,松开了自己的手,继续开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同时重复道:“村子里需要我,我得去立刻把狼赶出去,不然就来不及了……”
商池没有开口打断一号病人的喃喃自语,他低头,慢慢拿出口袋里的小镜子。
一号病人还在来回走着,他没有注意到商池的举动,依然絮絮叨叨地念叨着什么。而他的倒影落在镜中,就变成了一具面目狰狞的死尸。
这面倒映着真实的镜子,映出了一号病人的真实身份——一个在死亡后仍然在以生前的样子活动着的鬼魂。
商池没有意外,而是继续移动着镜子的角度,查看着这具尸体身上的伤口,尸体的情况可比这些鬼魂的话要来得可信。
其实也不需要太仔细查看,因为只需要把镜子的角度略微往下偏移,就可以看到一号病人的脖颈处的几个血肉模糊的孔洞,应该是有人拿着某种尖锐的东西在上面狠狠扎出了口子。
并且从伤口的深度和大小来看,这个尖锐的物品应该比较窄小,尖端也不算锋利,扎进去的深度也不够,大概率是一把剪刀。如果真的是把一把剪刀,那么凶手是女性的可能性要更高,因为剪刀相对比较小巧,女性可以手持,也可以抓着把手不容易被他人抢走,而且相对来说女性也更容易接触剪刀这种家务工具。
而考虑这个村子的情况,出现一个反抗杀人的女性也是情理之中。
但……这个剪刀的痕迹不像是死因,倒像是在掩盖什么。商池仔细看了一会儿,很快做出了判断,因为扎出来的孔洞处,血液渗出的不多,像是死后才扎的。
商池转动着手中的小镜子,很快他看到在一号病人的脖颈两侧,有淤青的痕迹。脖颈处被剪刀扎得血肉模糊难以看清,但是侧边的几个淤青是成点状散开的,然后彼此临近——像是手留下的掐痕。
而从掐痕来看,得出来的结论就和之前完全相反了。下手的毋庸置疑是一名男性,而且体格强壮,普通人的体力还难以做到直接掐死一个人。如果凶手在剩下的几个病人中,那么五号病人就可以排除了,因为从他的年纪和身体素质来看,他根本做不到掐死一个人。反而是四号病人更有嫌疑。
从一号病人尸体的情况来看,第一个男性先掐死了他,再隔了一段时间有个人用剪刀在他的脖子上扎了好几个口子。也不排除第二个用剪刀扎了口子的人就是之前掐死他的人,凶手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所以用别的工具对尸体造成毁害。但这种头脑和缜密的思维,这些没上过大学没离开过的村民里,会有谁有?
商池第一个怀疑起了二号病人,他不动声色地收起了手上的镜子,然后说道:“之前我去和二号病人聊天,当时二号病人说,狼在村子外面等着……”
怀疑中的商池特地提起了二号病人的事,准备以这个为话题套更多线索出来。
“不用理他,他就是在胡说八道。”一号病人不耐烦地打断了商池的话,说道,“现在的问题是有狼进来了,我们必须要抓住狼。”
似乎不论商池怎么说,一号病人都对情况很确信,他觉得问题在于那匹潜伏进来的狼,对其他的情况都不予考虑。
但一号病人到底是基于什么做出这个判定的,难道真的是他特别自信?
“你很确定。”商池问道,“但二号病人说,狼的存在是你界定的,在被你指认出来之前,狼并不是狼。你因为什么确认狼进来了——你亲眼看到狼了?”
一号病人急乱的步伐都因为这个问题停了下来,他简短地回了句:“我没看到。”
然后在商池准备接着这个话题继续问之前,一号病人就开口了:“但是村里死了个人。”
商池很平静,毕竟他刚刚在镜子中观察完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现在这个尸体本人说村子里死了一个人,那就只能说明这个村子应该死了不止一个人。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这个人死在几天前,应该是最早死亡的那个,也或许是一切的开端。所以他还是顺着一号病人的话往下问道:“那个村民是怎么死的?”
一号病人神色焦躁,这让他的脸像是皱起的橘子皮一样,他语速极快地说着:“不晓得,那天他旁边住的那个看到的,就瞧着他身上都是伤口,地上全是血。就是前两天的事,肯定是狼进来了。”
“案发的时候其他村民没有发现什么?”商池又问道。
既然最后是邻居发现的尸体,那么这个案件应该就发生在村子里。而按照描述中的死亡场景,当时的动静一定很大,周围的人不可能听不见动静,除非其中有问题。
“有几个听到了动静,但是他们以为是那个村民整出来的,没放在心上。”一号病人说道,他没有说得太仔细,但这些信息已经足够了。
商池不置可否,他只是在心里想道,杀人时的动静和普通的动静可不一样,这个死人又是做了什么让他的邻居会把他死前的挣扎都当做是习以为常的声音?
而现在有一个商池更关注的问题:“他身上的伤口主要在哪里?”
他这么问着,眼睛注视的方向却是一号病人的脖颈处。
“身上都是,大家也没敢仔细瞧。尸体这么放着不吉利,看着也吓人,最后就把他赶紧葬了,也没让人声张出去。”一号病人明显更焦虑了,他的眼睛在神经质地左右转着,然后他再次开始强调,“所以我们得把狼找出来,只有把狼找出来才能结束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