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纪北临已经安静地闭上了眼,整张脸烫得发红,就连因为难受皱起来的眉也带着委屈的意味。***南方盐运一事不知怎么在京中传开了,越传越玄乎,过不了几日便成了——南方官员为躲避朝廷官员的调查,将原本该贩卖出去的盐藏了起来,如今供往北方的食盐紧缺。即便朝廷已经颁布了公告澄清这是谣言,可百姓们眼见别家疯狂屯盐,便觉得自家岌岌可危,京中食盐一时空了库,价格也被哄抬的水涨船高。朝廷颁了法令禁止私抬盐价,却还是防不住有些盐商私下高价售盐。所谓的物价紧张其实不过是一些不法盐商想借此圈钱,消息是他们放出的,最先开始屯盐的那一批人也是他们请来演戏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起这样一场随波逐流的动乱,好浑水摸鱼,从中牟利。大理寺已经抓住了几个盐商的大头,得来的消息却是有人教他们这样做,可所有人并不知道那人是谁,没有长相,没有名字,只一个“六”字。多半又是六先生。皇上大发雷霆,纪北临的病并未痊愈,却不得不返回大理寺加紧审理。午间倒是依旧赶了回来陪温蹊用饭。自那次病后两人的相处便有些反常,除去三餐与就寝,纪北临几乎是避着温蹊,而温蹊依旧如常,被秋霞苦口婆心劝过几句后,倒是偶尔会意思意思关心一下纪北临。“你公务繁忙,不用特意回来吃饭的,来回反而耽误时间。”温蹊放下筷子,接过秋霞端来的药递给纪北临。纪北临神色未变地喝完药,“我说过要陪你。”“大人今日可还要去大理寺?”温蹊问。这几日纪北临日日在大理寺,温蹊从未过问,今日忽然问起,倒是让纪北临有些意外,“怎么了?”“我有话想和你说。”温蹊认真道。两人进了玉暖阁,将秋霞与春雨都打发了出去。病后两人都心照不宣地避开纪北临烧得昏头的那一段,纪北临躲着温蹊,实则是怕温蹊重提那件事,如今见温蹊特意把人都遣走,未免有些不安。“我近来一直在想,会不会那个六先生也如我们一般,是重生而来?”温蹊坐在贵妃榻上道。原来是这事。纪北临松了一口气之余竟还有些许失落。纪北临点了点头,“我也曾经想过。”按照年雄与淑妃的供词,他们起先并不相信这位六先生,是在六先生先后预言中了几件事后,他们才认为这六先生有通天的本领。纪北临曾翻看过他们详细的供词,虽说重生之后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改变,但还有许多事情的发生轨迹依旧保持原样,而让年雄与淑妃对六先生深信不疑的几桩预言,正是两世都未改变之事。换句话说,只要是重生而来,知道这些事情,任何人都可以做这种预言,他与温蹊也完全可以做到。“我想知道,”温蹊顿了顿,纠结了许久才问,“上一世,把我烧死的那个人,怎么样了?”上一世的死亡于温蹊而言是一道难以触碰的伤疤,每一次揭开都需要莫大的勇气。纪北临的目光沉了沉,“死了,我亲手杀的。”“那,会不会,他也重生了?”温蹊猜测,“或许他就是六先生。”“不会,”提及那人,纪北临的声音发寒,“他已经死了。”重生后不久,纪北临就已经随便找了点罪名将那人打入大牢,在牢中将人毒死了。已有的威胁,再来一次,自然要在还未萌芽时立刻掐灭。“那,你是因何而死?”屋内安静得能听清外面呼啸的风声。纪北临的眼神闪了闪,想起一室的火焰,上一世的玉暖阁应该只剩下灰烬,连同他的尸骨一起。他只是想知道,被困在茅草屋的期期,当时究竟有多痛。“树敌太多,被人害死了。”纪北临轻描淡写道。温蹊梗了梗,“哦。”相顾无言,纪北临垂眸看着温蹊晃着的两条腿,细白的脚踝裸露在外,莹白的脚丫娇小玲珑。纪北临转身去衣柜中取了新的罗袜,单膝跪在温蹊面前。修长的手指托着温蹊的脚掌时,温蹊惊得下意识往回缩了一下,却被纪北临牢牢握住了脚腕,仔细地为她穿上罗袜。温蹊只能看见他束发的白玉冠,莹泽温润。等纪北临松了手,温蹊才讪讪地缩回脚,拉过一边的毛毯将脚盖住,心虚地找话题。“关于六先生,你有头绪吗?”“能接触到年雄与淑妃,多半是一名官员,南方盐运之事只有朝中大臣知道,这位六先生,若不是朝中重臣,也一定与朝中重臣关系匪浅,能让大臣将此等事情告诉他。”纪北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