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下并不比上次虞叶好给的要轻,很快,相同的半边脸上就再次分明地浮现出掌印,所有人连同虞叶好在内都惊了,震撼之下,连向空山牢牢握住要走的虞叶好的手这事儿都没能被察觉。向空山就这样牢牢扣住虞叶好的手,在对方的挣扎里,低下头说:“对不起,虞叶好,我不能退赛。”不是不可以,不是不愿意,是不能。尽管好像从很久以前开始,讲述少年人的电影里,梦想就变成了能够证明爱情忠贞不渝的一次性消耗品,要轰轰烈烈地为一个人丢掉点什么东西,才算是不浪费别人口中仅此几年的青春时期。可向空山不愿意这样。因为此刻丢掉的,若干年之后都会化成枷锁,时时刻刻提醒你在年少轻狂时为一个人做过什么。向空山希望虞叶好在他心里永远是会叉腰得意的小男孩儿,即使离开都干脆体面;而不必作为一个面目模糊的存在,在他选择放弃后,为他接下来几十年人生的一切不如意买单。迎着虞叶好复杂难辨的目光,他又低下头去,机械性地重复道:“对不起。”“不用和我道歉,你选择什么都和我没关系。”虞叶好撇过头,冷漠地答。虞叶好又动了一下,原本如铁烙一般紧锁他手腕的那只手掌就宛如纸壳一样轻飘飘地被挣开了,向空山立在原地没动,他朝被迫围观全程的晁卿和裴尔走过去,临走前,才似有若无地又瞟过向空山一眼。他有些失神,被旁边的晁卿小心翼翼拍了一下肩膀,才状似无所谓地垂下了眼睫。三人走去集中供餐的小餐厅吃了顿晚饭就各自回了屋,但直到晚上,属于他隔壁的向空山的房间都没有任何动静。虞叶好有时候怪自己的耳朵太灵,连向空山从外面轻手轻脚地经过,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有时候又觉得自己耳朵太不灵,例如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他坐在桌前做完了两张卷子,也没能听到来自隔壁发出的一点声音。向空山还没回来,也不知去干嘛了。他一面察觉到自己难以自抑的担心,一面又忍不住唾弃自己,横竖都有些心烦意乱,索性拿着水杯出了门,准备下楼转一圈,透透气。结果好巧不巧,刚打开门,看见向空山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上面印着某个药房的logo,里面装着几盒还没开封的药,也不知道是什么。对方见他出来,神色有一瞬惊讶,不过很快就转变成一抹稍纵即逝的惊喜,藏在狼狈面孔下都能一眼让人看出;不过倒还算自觉,没忘记自己说过什么,老老实实地把原本就挺宽敞的走廊又让出一条来,整个人都恨不得贴着边走,瞧着倒也显得有几分可怜。两人擦肩而过,虞叶好啧了一声,停了下来:“脸怎么样?”走廊上没别人,向空山顿了一秒,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却只看到一个圆滚滚的后脑勺,不过这也足够他激动了,甚至连说话都有点结巴:“啊?……啊,那、那个没什么,没事儿。”向空山咧着嘴想笑一声,结果这一笑又牵动到嘴上的伤口,他偷鸡不成蚀把米,忍不住低低地“嘶”了一声。这细微动静理所当然也被虞叶好捕捉到了,他回过头,两人距离不太近,又逆着光,以至于向空山看不清楚他表情,只听见声音:“虽然是你欠我的,但是既然事是我做的,我也不逃避责任。药费多少,我现在转给你。”虞叶好误把向空山手里的袋子当成了对方买来涂抹伤口之类的药物,不过后者也没否认,拿着房卡刷开了自己的门,“滴”的一声响,向空山扳下门把手,手中塑料袋窸窸窣窣地响,他道:“不用,你也说了,我欠你的。”“……”虞叶好还想再说,但向空山已经赶在他前面,只留给他一扇紧闭的门,他也只能就此作罢,拿着水杯下楼去了。等到再回来的时候,门把手上却赫然挂了一个眼熟的袋子,他走近了看,发现正是向空山刚刚提的那一个,连花花绿绿的色块都相似,很明显,这东西一开始就是买来给他的。虞叶好打开看了一眼,发现乱七八糟装了些药,什么消炎的止痛的应有尽有,每个药盒上都贴了不同颜色的便利贴,告诉他服用场合和注意事项,字迹遒劲有力,一看就知道出自谁的手笔。但他并不想要,甚至还都不想还,只为避免和向空山可能发生的口舌之争,便又把袋子规规矩矩地系好,再度挂在了门把手上,刷卡开门一气呵成;只是美中不足,扳动门把手的时候,东西承不住力,也跟着一起滑了下来,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