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耍班子叫薛家班,随班主殷雷丈人的姓。前几年丈人和妻子相继离世,他接手后也沿用这名字。班主手下连带雁声一共七人,大师兄文勇,二师姐书意,三师兄枫,四师兄修远,五师兄清泉,六师姐环翠。
薛家班向来是到一处,表演几月,就继续出发,换处地方再待几月。雁声来薛家班已有数十天,又到了该换地方的时候。
那日,殷雷将雁声叫到院子,师兄师姐皆在。“雁声,你来了半月,知道这里是什么样。薛家班马上就要走,但这路上虎狼豺豹,险山恶水,你还要去吗?若是后悔了,收拾好东西,我送你回茶铺。”
“师傅,雁声是铁了心要跟你们走。”
“你跟着我们这群江湖中人,可找不到什么好婆家,你不怕?”
“师傅,我不想嫁人,我想习武,我不怕苦。我想知道娘亲去世的真相,我要为娘亲报仇!”雁声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本想克制,可是委屈涌上心头。娘亲如此温柔和善之人,凭什么不明不白被人夺走性命。她想抗争,她想找伸张正义之人,可是李伯和云姨说,官府的人就是林府的人,报官没用。以前也有人喊过冤,不是反遭诬陷下了大狱,就是挨了顿板子郁郁而终。
云姨提出送她来薛家班时,雁声是愿意的。她要是能习得武艺,打听清楚仇人,将来长大了,必为娘亲报仇。她原是做好了来薛家班当牛做马的准备,可没曾想,师傅对徒弟们处处宽容,师兄师姐也因为她最小,甚是偏疼。在薛家班,她整日跟着师兄师姐习武,偶尔识字念书,这才让雁声在失去母亲的巨大痛苦中,看到了活着的希望和意义。
“你要报杀母之仇,我不拦你。但是我教你的本事用上了,一不要伤及无辜,二不要心中存悔。”
雁声点头。
记得那晚,醒来的环翠见雁声难过,摸了摸她的头,“好妹妹,又想娘亲了吗?”
环翠的关心让雁声的眼泪越发止不住。银色的月光中,环翠只觉得她的长发如同流动的溪水,波光粼粼,雪白的皮肤冷冷泛光,像一朵静静绽放的昙花,她仰起头看着师姐:“我不甘心。娘亲死不瞑目,我想报仇。”师姐点点头。环翠理解那种至亲分离之痛,她原是黎县人,九岁那年,家乡闹灾荒,粮食颗粒无收。父母只好带着她一路流亡乞讨,路遇牙婆,见环翠颇有美人之资,欲买下她。父母不舍,却不料牙婆却不肯放手,趁路途颠簸,环翠染病,父母忧心忡忡疲惫之际,命人连夜迷晕三人,偷走环翠。
没曾想环翠十分机警,被掳走关在屋中,假装昏迷不醒,趁夜翻窗而逃,却寻不得父母身影。几月后,就在她饥寒交迫,将死之时,遇到路过的薛家班,殷雷救了她。自此她就跟着薛家班走南闯北。如今,环翠已是十三岁,却再没遇到父母,也不知他们是否还在世。
“你刚来不久,师傅就打听过消息。那日林府贵客,自京师来,为女子,或是命妇、郡主、王妃也未可知。那日究竟发生什么,不甚了了,而想报仇,达官贵人却非你我能轻易接近。师傅知你如今仍在悲痛之中,消息又不一定准,嘱咐我们过些日子再告诉你。”
雁声流露出绝望之情,她从未出过远门,甚至是跨过那条宽阔的河,对于如何找到凶手,她感到无比迷茫,“我真的还能找到真相吗?
翠环微微一笑,”那日在屋内伺候的人既有林府心腹,又有客人的随行。此处为林府掌管地界,知晓内情的仆人既少之又少,切不会不敢多言一字,想要打听,难而又难。如今客人已在返回京师途中,千里之遥,沿路动静必不会小。”说着,环翠拉过雁声的小手,她掌心的温度让雁声很舒服,“好妹妹,过几日我们便要启程,正是往京师方向去,如今你只管和我们一块儿到各处走走,习武识字,沿路打听,说不准就有消息。”
雁声感受到师姐话语中的坚定,像一股暖流涌入血脉。她决定,一定要留在薛家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