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黄利国同桌的那位中年男人已经看了尚扬数次,这时忽然转身过来,向孔跃问:“他是谁?不是以前那小男孩了?”他声音稍稍压低了些,是避着不想打扰旁人,但没避着尚扬,根本不介意被尚扬听到。尚扬听出这人是见过孔跃包养的大学生,和孔跃应该比较熟,戴了块百达翡丽,腰间爱马仕皮带。左手无名指上还戴着婚戒。孔跃的语气竟有几分恭敬,低声回答那人说:“北京来的,搞社科调研的公务员。”那人道:“哦,公务员很不错,没有比公务员更好的了。”他在等孔跃向尚扬介绍他,孔跃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介绍了:“这是吕总。”尚扬像个刚入职场的小白,问好道:“吕总好,我姓尚,叫我小尚可以了。”“吕总”不在他看过的资料上,应该是活动开始前才空降来这里的,看孔跃和黄利国对这吕总的态度,是个大人物。这伙人的保护伞之一吗?看年纪至多四十上下,做保护伞也不够格。孔跃和姓吕的聊了几句,不知想说什么,两人起身去远离人群的地方聊了。尚扬坐在位子上,也不太敢乱走动,远远看着孔跃被姓胡的指指点点,像说他什么不好的事……跃哥也有当孙子的时候。“小尚,”黄利国戴着半面具,笑着说,“不知道吕总是谁吗?”尚扬好奇地问:“是谁?”黄利国道:“你做调研的啊?什么行政级别了?”尚扬惭愧道:“刚到正科。”黄利国说:“吕总一句话,你两年内就能提上副处。”尚扬:“……”黄利国以为他被震慑到了,说:“我也是为你好,长点眼色。”这老家伙,骗人融资,拉人入教,还想拉皮条。但尚扬想,吕总才四十岁上下,这年纪甭管谁,一句话提别人副处,绝无可能。他想起吕总手上的婚戒,顿悟了,是哪家的女婿,打着老丈人名号在外面胡作非为呢吧。他正琢磨,又一声清脆铃响。去膜拜龙婵的已经换了人。尚扬看了一眼,发现不太对劲。跪在圆台边上的人,手攀上了龙婵的小腿。周围也不太寻常。尚扬回头一看,隔了两桌,是那对于姓夫妻。两人正握着手,双目发直,望着半空,像看到了什么,脸上浮起笑容,妻子抬手,口中呢喃着一个名字,像是个男孩的名字。他们隔壁那桌,是位老妪和中年男人,两人都跪在地上,以头抢地,念经一样不停说着什么,沉迷于一个外人进入不了的世界。许多人在做奇怪的事。有的跳舞,唱歌,有的人在接吻,甚至就地脱掉了衣物。其他还坐在位子上的人,表情也各有所异,表情迷茫,眼神混沌,有的已然表现出了癫狂和亢奋的先兆。刚才那杯酒,里面有致幻剂……尚扬能想到的只有这一种可能。黄利国看了尚扬一眼,对他露出一个古怪的笑,说:“原来你没喝。孔跃和你说过吗,违反游戏规则的人,会被惩罚。”尚扬看他的眼神发木,知道这老家伙也喝了那酒,并且开始上头,担心他会吵闹起来,吸引更多人注意到自己就更麻烦了。“我现在就喝。”尚扬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端起那杯,一口饮尽了液体,还向黄利国展示空杯子。黄利国点了点头。尚扬立刻胆怯地起身,仿佛因为害怕而要去找孔跃做靠山。那口酒被他压在舌下,他想找机会吐掉。这聚集了上百人的天台,已经彻底乱了套。他刚走几步,就被人拦住,那女孩哈哈笑着,一股怪力,把他推进后面数个年轻人之中,他记得这些人,在资料上,是一群二代。数人围着要与他跳舞,他只好跟着跳了几下,心慌地发现,他有点转了向,找不到孔跃在哪儿了。几个青年男女跳着圆圈舞,几圈后散开,三三两两不拘男女地舌吻,继而动作越发不堪。尚扬被他们吓得满头是汗,连连后退。清醒的服务生们冷静地站在边上,仿佛无处不在,尚扬越是紧张,越是感觉他们都在注视着自己,根本找不到机会吐掉这口掺了东西的酒。姜云起呢?他应该在这里,他怎么样了?会不会也陷入了这种局面里?旁边一只手朝他伸过来,他条件反射地格开,腿即将踢出时及时刹住,要忍住,忍住……现在暴露的话,还会害了姜云起。那人被一招格开,立即换了另只手来,抓住他的腰侧,稍一用力,把他勾到了身前。尚扬:“……”他被吻住,嘴唇开合,那口酒被对方汲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