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模样。一如他刚以宿雪的身份醒来时,那人夜半在自己床边望着自己……他着实不喜如此。他眉头紧皱,低声喊道:“仙尊。”“……嗯?”“我梦中多魇,神思难宁,现在实在是有些难以思虑许多事情。仙尊若是想问我先前赵端把我单独抓走之时的事情,或是别的疑虑之事,可否先让我独自一人休息一二?”他只恨不得谢折风现在快些走,“一会我会来寻仙尊的。”谢折风却说:“我不是来问你……”这人话语一顿。“裴千还需一两日才能以剑阵之力将我们传送至第一城附近,眼下不急着离开。我就在旁边,”谢折风嗓子微哑,“你若是休息好了,可来寻我。”安无雪梦中是无心无情的师弟,梦醒是千年后让他看不透也不想看透的谢折风,此时仍然心乱如麻。他仓促点头道:“好。”谢折风这才转身。他稍稍抬眸,看着那人背影,瞧见那人衣袖下还在轻颤的指尖。这是……?他应该已经昏睡一两日了吧,分魂之痛还未退去?“仙尊!”在谢折风开门之时,他喊住对方。天光自门外投入,细碎光影打在那人身上,描出那人长身鹤立的身影。逆着光,他没看清谢折风的表情,只知道这人回身得极快。“怎么了?”安无雪把自己肩上的困困扒拉了下来,捧起来。“呜呜?”“仙尊先前分魂损身,瘴兽是仙尊灵宠,又擅长滋养神魂。我不该因它喜欢黏着我便把它留在这,还是让它在仙尊身侧,替仙尊纾解分魂之痛,压制心魔复苏。”“你在……担心我?”安无雪不觉着其中有何不妥,实话实说道:“自然。”“你——”“仙尊是天下如今唯一的长生仙,而不论是赵端亲口所说,还是赵端回忆之中,祸乱北冥之人都和浊仙有关。仙尊如今安危干系两界,自然是重中之重。”谢折风语气仿佛瞬时黯淡了些:“我知道了。”这话不像是堂堂仙尊对着一个来历说不清的炉鼎该用的语气。安无雪心下更觉诡异古怪。他恍然中,谢折风已经回身,从他手中捞走了困困,似乎又滞了片刻,这才缓缓转身离开。房门关上,再度阻隔了外界的光影与飞尘,连细碎的风都拦住了。耳边一静,谢折风那让他格外熟悉却格外排斥的气息也没了,他的心也终于缓缓静了下来。安无雪终于压下梦中一切,凝神细思。他闭目,调用灵力游走周身,骤然发现——他居然在睡梦中渡劫期了!纵然还没到上一世那般半步登仙之境,但渡劫期和其余境界相差极大,他稍稍驭使灵力,便觉上一世的感觉回来了大半。他是知晓楼水鸣给他留的机缘被他消化之后,还留了一层在他经脉之上,只等他经脉得以锤炼便可突破。渡劫期……以他上一世的经验和术法,哪怕只有渡劫初期,只要不是谢折风,他面对其他渡劫修士也不必拼命了。不论如何,登仙虽飘渺不可捉摸,但渡劫期总是算离解开傀儡印又近了一步!可渡劫非比寻常,短时间内锤炼经脉更是筋骨之痛,他现在却没觉着哪里不舒服。只是累得很。像是有什么地方在疼而带来的疲倦,但他又找不出疼痛之处。
奇怪……他闭目以神识探查全身,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安无雪只好暂时作罢,先换下了多半是谢折风帮他换的那身锦衣法袍,换上了自己日常备着的素衣。他坐直起身,开始打坐稳固渡劫期,调理经脉。-屋外。谢折风合上门后,抬手轻轻一挥,便在屋外留了个结界,以保安无雪清净。结界刚落下,他眉梢微动,回身便是射出一道灵力凝成的剑光。那剑光眨眼间掠至另一侧屋顶!“仙尊!是我!!”乔听现出身来,只见那剑光就在自己眉心前一寸,稍有片刻前进,他便已经一命呜呼了。谢折风这般出手,自然是认出藏在屋顶的人是谁。他给了人一个教训,便收回剑光,冷声道:“你在此干什么?”乔听讪笑一声,翻身一滚下了屋顶,在谢折风面前抱拳作揖行礼完,才说:“如今二十七城危难暂缓,北冥之危我等又暂时无能为力,姐姐得了空,想找我谈谈,满城寻我。我不想见,仙尊和宿雪这里是唯一她不敢寻之处,我就……”“她不敢寻,你也敢来?”乔听想到刚才那一剑,也有些发怵。但他还是肃了肃神色,说:“我出生至今,两界都说出寒仙尊秉公无私,不是滥杀无辜之人。而且仙尊已是仙者,却能因北冥之事忍受渡劫期修为以化身潜入北冥探查,未显露身份之时也不曾拿乔,怎么看都不是连个屋顶都不让我躲的人吧。”谢折风只说:“不可出声吵闹。”“当然!”“只有屋顶。”乔听:“……好嘞。”乔听转身便要翻身上瓦,去他那得来不易的屋顶待着。谢折风却又喊住他:“等等。”“仙尊?”“你姐姐既找你,为何要躲?”乔听一愣。他没料到这种家长里短的话出自面前人之口,足足怔了几十息,才说:“她找我,无非是道歉,她道歉,也替乔城主道歉。然后再痛哭流涕,和我倾诉愧疚,和我怀念乔城主和娘亲。这样的过程在这几日重复好些次了,我实在吃不消。”谢折风神色僵了僵。“她既为往事后悔,想与你解释,你不想重归于好吗?”乔听挠了挠头:“她愧疚她的,我不愿我的,这有何不可吗?”“我知道她当时身在其中,如何行事是她的选择。但我也一样啊,我愿意体谅她的苦衷,也知晓她的愧疚,所以我并没有埋怨之意。”“可是不埋怨也不代表要重归于好吧。”谢折风眸光一暗,本就因承担安无雪疼痛而不太好看的脸色更苍白了些。“仙尊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修补剑阵还有布下结界的时候亏损了吗?”谢折风一个挥手,直接将他送回了屋顶上。乔听:“……”他刚想说话,却见谢折风转身进了另一间屋子,闭目打坐,用灵力合上了屋门。他嘀咕道:“看来是去打坐调养了……”-刚刚入夜。安无雪从打坐中醒来。他浑身轻松舒爽,疲而不怠,境界圆融。那些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