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潜机懒得反驳。破妄剑在他手中划出道道寒光,像飞逝的冰凌。风雪围城的力量逐渐渐弱,直到彻底崩散。两人成功突围,视线重回清朗,只见众信徒遍体鳞伤,如受活剐。流淌的鲜血浸透雪地,将对面染成一片红海!饶是宋潜机见多识广,也被眼前这诡异、残忍的画面震了震。整齐的念诵声忽而一变,化作某种吟唱。冼剑尘:“还来?!退!”宋潜机当即抓着便宜师父飞上无影剑。还没站稳,方才他们站立的雪地轰然炸开,竟刺出一座经幢。那经幢由冰雕刻而成,花纹清晰可辨。瞬息之间,无数座八角佛塔、莲花经幢拔地而起,座座高大如小山。地动山摇,这些冰雕形态不一,延绵覆盖方圆十里,巍峨壮观又阴诡至极。宋潜机手持破妄剑,披荆斩棘。信徒队伍后方不断有人栽倒、死去,却没有人停下。“他们失去知觉了?”宋潜机不敢相信。“不,他们能感到痛苦。但信仰之力,可以超越痛苦、让人舍弃生命。”冼剑尘叹道,“你要胜这一场,就不能替他们觉得痛苦。”宋潜机沉下心去,“破妄剑”越用越顺手。他渐渐觉得自己与四周隔着一层透明屏障。那些舍生忘死、情状惨烈无比的信徒,已不能动摇他分毫。与此同时,他的感情飞速流逝,浓烈的爱恨和愤怒都被蒙上一层冰雪。如果冼剑尘现在想跟他吵架,他恐怕都不会回嘴了。他不由想,子夜文殊感知到的世界,就像这副模样吗?杀阵之内,危机迭起,宋潜机百忙之中闪过一个念头:今天月亮这么亮,却不知子夜文殊在干什么?他看见匣子里的东西,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但他是否愿意接受这种安排?忽听冼剑尘惊叫一声,破口大骂:“有没有搞错,这种时候你走神!是要为师的命啊?!我不如她宋潜机在雪原打冰雕。无穷无尽打不完的冰雕,几乎让他忘记时间。子夜文殊坐在窗前,就像一座冰雕。窗户大开着,月光被放进来,流水般漫过案头。子夜文殊的寝殿地势极高,放眼向窗外望去,正看见满山飞扬的白幡。书圣仙逝,青崖缟素。墨池畔没了钓鱼的老者,所有艳丽颜色都被遮盖或抹去。冷月一照,山间只显出素净的青、白、黑三色,肃穆至极。青崖多垂柳、松柏、翠竹,一年四季,总有深浅错落的青碧色。青崖也多大儒、读书人,从早到晚,总能听到书声琅琅。小弟子们喜欢聚在一起,写字、辩论、画符、下棋、打牌,喂山间白鹿,总有说不完的话。只有子夜文殊住在青崖最高的山上,这地方什么也没有,没青葱绿意,更没有呦呦鹿鸣和热闹人声。青崖人无比拥戴、信服、崇敬他,却也敬畏他。一见他,就想起无比森严的法度规矩,下意识拘谨起来。而他子夜时分练刀,早起写日记。没有事务需要他处理的时候,便不爱见人。此时他独坐窗前,桌案上没有日记本,只有一只小玉盒。子夜文殊一只手打开盒子,又合上,反反复复。自从拿到它,这个重复性动作几乎成了子夜文殊的习惯。“啪嗒、啪嗒。”盒盖起落,声音清脆。今夜这种活动却被迫中断。“院监师兄,我等有事求见。”梓墨在外通传禀告。得到允许后,一众青崖弟子鱼贯而入,瞬间挤满了子夜文殊空旷的住处。众弟子神情激动,胸口剧烈起伏,好像刚举行完一场集会。“何事?”子夜文殊有些诧异,但不慌不忙。青崖的阵法没有波动,没有外敌来袭,院长也没有传信给他,说明青崖依然安全。在这个混乱的世道,几乎整个修真界都被拖进战争漩涡,而青崖书院异常沉默,快要被人遗忘了。领头的梓墨、箐斋对视一眼,准备用眼神决定谁先开口。人群后方却有人抢先道:“敢问院监师兄,可是准备独自去千渠?”子夜文殊微微皱眉:“谁说的?”他一皱眉,温度骤降。刚结束集会、喊完口号,热血上头的弟子们瞬间冷静下来。“院监师兄刀法厉害,却不擅长做戏。”梓墨苦笑道。子夜文殊离开血河谷后,没有提起千渠,一句话、一个字也没有。正因如此才反常。“我不是说师兄演戏的意思。我们跟了师兄这么久,多少能感觉到……啊,我也不是在揣摩师兄心思,我只是说、我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