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女修久困方寸之地,所见只有惨白冰面。骤然得见天高地阔,如何不心潮起伏:“原来那入口是随即传送阵,不知其他人传去何处,匆忙分离,还未道别。”“还有哪里能比这里好。可见妙烟师姐气运加身,我们跟着师姐,事事都能逢凶化吉……”嬉笑热闹中,忽听一声冷笑:“我的运气似乎更好一点。”这声音十分熟悉,瞬间嬉笑声静了。众人只见溪畔巨石后转出一道人影,不约而同心往下沉。脚步声、衣裙翻飞声从四面围拢,似催命鼓点。妙烟脸色骤白:“是你。”她们一行经过冰洞地震,形容狼狈、白裙破损。溪对岸那三十余人同样穿着仙音门的衣裙,然而妆容妥帖,周身灵气饱满,气度淡定。“她们没死,难道望舒师伯已经……”沐霞说到一半,被妙烟用眼神制止。小溪并不宽阔,溪水清浅,五六步可淌过。溪畔两队女修各持法器对峙,一方双目通红,怒火中烧,一方神情冷漠,居高临下。何青青站在最前方,身披月光。溪畔苇丛在她脚下随风招摇。她美得像朵月下牡丹,却让清新温柔的夜风变得寒冷。与身边人的悲愤、惶急不同,妙烟只问:“我师父如何了?”何青青不开口,似不屑回答,瞥了眼身侧某位年轻女修。那女修高声笑道:“望舒犯下谋逆大罪,已被关进莲花峰水牢,她的同党已尽数伏诛!妙烟仙子,你这些天藏在哪里,可真让人好找……”“行了。”何青青打断她,淡淡道,“发信号让其他人不用找了,过来此地。”“是!”那女修扬袖。一朵红色烟花飞出,砰然炸裂。沐霞等人一片哗然,迅速调整阵型,将妙烟护在最中央。蓼花急急传音道:“大家拿出所有爆破符、可以自爆的法器,同时打向何青青。”妙烟摇头:“不。”“师姐,时间紧迫,别再犹豫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师姐拿着仙音令,就是名正言顺的掌门继承人,早晚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何青青笑起来,似在欣赏她们的绝望和挣扎:“同门一场,我不想把事做绝。妙烟,我给你一个机会,交出仙音令,来换你师父望舒的命!”妙烟却道:“我想跟你单独说几句话,只我们两个。”小溪两岸所有人惊疑地瞪着她。蓼花急道:“师姐,跟她们已是你死我活,还有什么话可说!”“你不敢吗?”妙烟定定看着何青青。“走啊。”何青青干脆答应,似有恃无恐。“哗啦。”涟漪四起,妙烟淌过河水,踏碎琼玉,站在何青青面前。何青青挥手屏退左右,将对方引到溪畔大石后。这一方空间没有别人,巨石和树林完全挡住两人身形,一张符箓就可以屏蔽窥探。忽听妙烟开口:“我知道是你们输了。”何青青脸色一寒:“自欺欺人!”“我不是诈你。你看似气息绵长,灵气充沛,但你不敢多说话,怕一开口,狂暴失控的灵气便流泻出来,被人察觉。我师父有心算无心,计划周密,不可能失败,就算她败了,也绝不肯束手就擒,绛云更不会饶她一命。你只能拿她的尸体来换仙音令。你让人发信号,故意说给我听,做给我看。其实你们只有这些人逃出来了吧。”妙烟语气平稳。何青青听她娓娓道来,脸色迅速变幻,似想起某些不愿回忆的痛苦画面。她最终笑道:“妙烟,不愧是妙烟。”话音未落,她召出绛云仙子的九霄环佩琴,冷声道:“我有伤不假,要制住你们这些残兵败将,还绰绰有余。”她指尖已触及琴弦,却忽然停下,因为妙烟说:“仙音令,我可以给你。”何青青愕然。“师父教养我长大,她若输了,我自当替她报仇,支撑门户。但她赢了,这实在很好……”妙烟叹气道,“她赢了,就可以教出第二个妙烟。”“你什么意思?”何青青抱琴不动。“我当够了妙烟。”妙烟叹气道:“收起这张琴。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压制伤势,总归付出了代价,你不该再与我动手。”换了正常人,此时一定设法隐藏踪迹,默默疗伤。何青青却偏要铤而走险,设法绝境翻盘。何青青却想,这人是谁,真是妙烟吗?妙烟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怕我拿着仙音令,转头就去报仇?”“我师父一定在派人追杀你。你想要报仇,只怕还要许多年光景。”妙烟望向紧张、惶急的同门,“你可以离开仙音门,去任何地方。你若要回来,须得放过她们性命,放过我师父。仙音门不该再流血。两派的仇恨,也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