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过后,宋潜机算正式开张了。他一身遁术、隐匿术和轻身术,除了适合逃命,也很适合暗杀。蔺飞鸢留着他赚钱,谁让他便宜好用,一单只收三百。受重伤也不叫苦不喊累不抱怨,攒灵石只买功法、法器、符箓,每天拼命修炼。滴酒不沾,不近女色,生活枯燥,没有任何娱乐。蔺飞鸢没见过这种人。他觉得就算是大宗门的亲传弟子,也不会努力到这种变态的程度。宋潜机要么是有血海深仇,要么是有病。两个同在一个屋檐下,冬去春来,很少碰面,也很少说话。蔺飞鸢曾提醒对方:“我只是借地给你住,如果你有麻烦找上门,我转身就走,别指望我管你死活。”宋潜机说:“知道。不劳烦。”“算你识趣。”话虽如此,蔺飞鸢的麻烦更多,两人还得互相帮助。宋潜机过度识趣,蔺飞鸢也不知道自己犯什么病,帮对方牵了一次线:“北海洗沙派想招个客卿,我帮你报名了。”宋潜机坐在树下磨剑。随风摇曳的破碎树影落了他一身。“你听见没?”蔺飞鸢抬脚,踢了踢他靴子,“你还看不起海外门派的客卿位子?人家门派再小再破,也是正经山门,你去了独占一座小山头,每年领点供奉,过几年再收几个小徒弟、小道童孝敬你。”“再过几年,凭脸娶个眼瞎的道侣,这辈子舒舒服服、踏踏实实的修炼。你年纪还小,天赋挺好。别整天跟我们这些人混在一起,能混出什么名堂?”做刺客的,大多出身不好,或被逐出师门,或经脉留下暗伤,道途断绝,注定永远停留在某一境界,心知无缘更进一步。看不到未来的散修,才选择铤而走险,今朝有酒今朝醉。宋潜机不想浪费时间闲聊:“华微宗对我下了‘必杀令’,刘鸿山放话要我人头,没有小门派敢收我。”蔺飞鸢皱眉,望天骂一句脏话,指地又骂宋潜机:“你怎么得罪的华微宗?”宋潜机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咎由自取。”蔺飞鸢等过半晌,见宋潜机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临走前又抬腿踢他,不轻不重:“倒霉玩意儿。”宋潜机是个“倒霉玩意儿”不假,但也命硬。他攒够钱就走了,闯秘境搏机缘出生入死。憋着一口狠气,发誓要做人上人。他一生没有交过任何朋友。谁想杀他,他就杀谁。后来再听说蔺飞鸢的消息,已是对方的死讯。蔺飞鸢死得很惨,做刺客的十之八九都没好下场。宋潜机对此早有预料,却想起以前有人对他说过:“这辈子舒舒服服、踏踏实实的修炼……”一局终了,纪辰抓乱头发:“今天不下了,我缓缓。”宋潜机收子:“好。”他敲了敲蔺飞鸢的房门:“出来吃饭。”蔺飞鸢开门,心想搞错没有,我还吃饭啊?纪辰真诚笑道:“真羡慕你,有宋兄亲自喂你喝药,喊你吃饭。”蔺飞鸢被贴了禁言咒,张嘴发不出声音,下颌骨还隐隐作痛,心中大喊:“你羡慕你来啊!”这鬼地方到底有没有正常人?都被宋潜机的邪术控住了吗?他先前听说,宋潜机在修一种控制人心,使人无条件信服他的邪术,以此增益气运。忽然察觉一道不善目光,蔺飞鸢转头,只见卫平拎着一只雕花食盒,神色复杂盯着他。蔺飞鸢笑了,心情莫名舒畅。在只有卫平能看到的角度张开嘴,无声威胁:“三天。”看谁先死卫平深吸一口气,别说三天,他现在恨不得蔺飞鸢立刻消失。“吃饭吧。”卫管家微笑,打开食盒,娴熟地忙碌。薄薄的肉片、洗净切块的蔬菜、四只蘸料小碗摆上桌。炭炉架起,铜锅白汤烧开。四人围桌而坐,被蒸腾的温暖白雾笼罩着。宋潜机看蔺飞鸢老实了,撕下他背后的禁言符箓。蔺飞鸢抄起筷子,却盯着宋潜机面前料碗:“你跟我换换!”宋潜机表情疑惑。蔺飞鸢将自己的碗推过去,理直气壮道:“我想吃你的。”纪辰垮下脸,难得表现出不悦:“宋兄不杀你,是他心慈仁善,给你疗伤,供你吃喝,你还好意思多事?”卫平传音怒喝:“吃你自己的,我没下毒!”蔺飞鸢无动于衷,他不信卫平,敲着筷子道:“不错,宋仙官天下第一仁善,是我多事,但我偏就多事。”卫平忽一拍桌,石桌和满桌珍馐纹丝不动,唯独蔺飞鸢一口料碗飞起:“多事不配吃饭。”青瓷小碗凌空,被纪辰筷头一点,暴烈威压直冲蔺飞鸢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