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制作精良的玉简谱,只卖一块灵石,对很多阵师而言,约等于白送。有人买来学习,有人买作收藏,第一批玉简问世,瞬间抢购一空。李二狗很珍视这张谱,伸出双手等着接。他想起卫平许诺时,脸上那种漫不经心又无比狂傲的神情,生怕对方恼羞成怒,怒摔玉简。他们萍水相逢,他摸不准卫平的脾气,更猜不透卫平的底细。卫平没有生气,皱眉看了片刻,宿醉的昏沉渐渐消退,双眸越来越亮:“有意思、有意思!”“此局名为‘摘星三劫’。”李二狗心生佩服,他拿到棋谱后,足足半个时辰才推到精妙处,“如今修真界,凡有笔墨,人人争临英雄帖;凡见棋盘,人人争打摘星谱。”“英雄帖又是什么?”卫平问。“全修真界都知道,你不知道?”李二狗惊讶道,“英雄帖便是宋潜机在摘星台留下的四句诗,拓本在此。”卫平打开:“拟将春风添醉酒……”四句念罢,他的酒彻底醒了。“怎么少了三个字?到底求仙不如什么?”卫平气道,“这是残篇!谁卖给你的玩意儿?拓印都印不全,缺德啊!”“原本便是残篇。最后三个字,没人猜得到。或许写这首诗的人,自己也不知道。”李二狗挠头,他笑容憨厚,“我觉得笔者是故意留白。或许他想说,虽然我辈修士求真理、求长生,但心里总要有一件事、或一个人,比求仙成神更重要吧。若为仙途舍弃一切,就算成道,也不得圆满……”卫平不说话,心想笔意未断,后面一定还有字。只是被人抹去,或者藏起来了。李二狗道:“因三字留白,每一个临英雄帖的人,看见的都是他们自己,而不是最初的写诗者。此帖必将流传百世,正如未弹完的《风雪入阵曲》。”卫平扣下玉简和拓本,低叹一声:“我以为你学了我的棋,虽不足与前辈强者抗衡,同龄同辈却能横扫无敌……算我棋差一招。”“不,不是你的错!”李二狗道,“宋潜机此人从前修为低微,声名不显,直到登闻大会,才横空出世,这点谁也无法预料。英雄帖是他所写,摘星三劫是他所下,孟河泽是他所教。除了琴试魁首何仙子,其他三试他占尽风光,将所有人比下去了。”卫平挑眉一笑,心生好奇:“他叫什么?你再说一遍。”“宋潜机,潜龙在渊的潜,机变如神的机。”李二狗说。“宋潜机。”卫平低声重复,“你可亲眼见过?”“无缘得见。”李二狗道,“据说书圣棋鬼两位前辈,都有意收他为徒。大家正在猜测他的选择,已经有人开了赌局。你现在穿好衣服,带够灵石下楼,还能赌上一局!”卫平怔然,由衷高兴、庆幸之余,竟有点淡淡的失落和惘然。他笑容忽然消失,表情苦恼,瞪着李二狗:“按先前的约定,事若不成,你来此地找我,我该退给你二十灵石。现在要钱没有,你还想学什么?”李二狗摇头:“你教我的已经足够。再多,我也学不会了。”卫平不耐烦道:“那要不然,我帮你杀个人?你挑个仇家,值二十灵石那种!”“真的不用!”李二狗吓了一跳,“我很感谢你,若非遇见你,我只是个门派落魄、一文不名的穷修士。我从山穷水尽到一步登天,再多不敢奢求。”卫平淡淡笑道:“既如此,你还不走?”李二狗听他毫不客气地逐客令,心情复杂:“我不明白,你有这样的本事,为何还过这样的日子?你若亲自出面,说不定能胜过那宋潜机!棋逢对手,你不想会会他?”卫平实在太奇怪,浑身谜团。像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无赖,偶尔替人扬名或者替人杀人,混几块灵石花花,做事全凭兴致。兴致来得快,去得更快。“卫平,也不是你的真名吧?”李二狗问。“卫真卫假,卫平卫凡,重要吗?有区别吗?”卫平又喝了一口酒,目光变得锐利,“出了这道门,你从没见过我。”“我明白。”李二狗不再多说,艰难点头,“反正我不记得你的样子,更无人可说。你多保重。”李二狗走后,卫平一边欣赏玉简和拓本,一边喝完一壶酒。然后他慢悠悠起身,敲了敲墙:“隔壁的朋友,贴在墙上偷听别人说话,不太礼貌吧?”一墙之隔,忽传来一声闷响,仿佛重物落地。不过片刻,一位锦衣华服,珠光宝气的少年修士推门而入,赔笑道:“我不是故意的。楼里都是这样设计,方便客人听墙角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