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却还是把没说出来的话咽了回去。傻子是不知道烦恼的,哪怕她当着面说了傻子大概也是不知道在骂他傻,但几个月下来,她却有点不忍心那样喊这孩子了。被夏明慧一怼,白玉凤也有点难堪,扁扁嘴,小声嘀咕:“有啥呀?还不是为了钱?”夏明慧一下就乐了:“你这么说也好,我们就是为了钱,正好,你们也回来了,咱们也可以算算帐了,这有帐就不怕算嘛!娘,把帐本拿来。”夏飞仙有点不自在:“那个啥……”“娘,帐本!”夏飞仙抿了抿唇,还是抹身从炕琴里拿出了一个小本子。之前夏飞仙还不大想记帐,可是夏明慧半强迫地让夏飞仙记了帐,之前都已经说好的事儿,不记帐不要钱可不是反倒把张队长给装里头了。因为提到张队长,夏飞仙才把李拴柱的吃穿都给记在帐上了,这会儿把帐本一摊,笔笔都很详细。夏明慧点了点本子:“你们好好看看,这每一笔帐都记得清楚,这里头还没算房租呢!就只是吃穿,我娘帮着洗衣做饭照顾他的费用可是半点都没算,就只当是免费给你们家做了回保姆。别的也不用说了,你们只把这上头的钱清结了就得了。”翻了翻帐本,李金库沉下脸,还没说话,白玉凤已经尖声道:“还让我们拿钱?你咋不说还剩了多少钱赶紧着给我们呢!你当我们不知道啊,说是我们那地租出去,地租全给你们。”“人不在屯子,消息倒挺灵通。也没错,是说了地租出去地租给我们,可是你们回来得早了,这地还没租出去呢!所以想从我们手里拿钱,那是半分都没有,倒是你们,得把这帐结清了。”“啥?没钱?”白玉凤瞪大了眼:“不是都让二驴他们来拿钱了吗?”夏明慧一下就乐了:“这意思你们和二驴一样,也想进去呗?”一说到“进去”,李金库两口子就都有点不自在了。“我们没钱,那啥,拴柱你们爱留就留吧,我们先回去了……”李金库站起身,拉了白玉凤就走。白玉凤回头伸了伸手,却到底还是跟着李金库走了。看两口子走了,夏飞仙眨眨眼,张了张嘴,却没说话,倒是夏明慧笑了:“还真是有意思,这就又把孩子扔下了?咋的,还要让、让柱子一直吃霸王餐啊?”夏飞仙没吭声,只是笑眯眯地过去给李拴柱擦嘴角。看夏飞仙的神情,夏明慧就知道娘是舍不得这孩子。也不说话,夏明慧顺手拍了下李拴柱的头,转身出了屋。才出院门,就看到前头白玉凤和李金库正在拉拉扯扯的。“你还有脸说我?要不是你好赌欠了高利贷,我能把孩子扔下?能躲出去?李金库,你他妈还是不是人了?卖姑娘不成还想卖老娘咋的?”两口子掐起来,是半点都没顾及有没有人看,也亏得是这会儿还真没多少人在街上走,要不然老李家可又给胜利二队的茶余饭后提供好素材了。懒得听他们两口子打官司,夏明慧骑了车直接越过两人,没骑多远,眼一扫车把一晃,差点就摔在地上。这气势汹汹赶过来的两个男人,她还有点印象,不就是跟着那二驴的小混混吗?那两个小混混也看着夏明慧了,其中一个还冲着夏明慧挥了下拳头。另一个却是撇嘴:“等驴哥出来的……”夏明慧心里打了个突,强作镇定,冷眼看人。只见那两个小混混越过她,直奔还在吵的两个人:“我说李金库,你舍得现身了是吧?咋的,以为你跑了咱们就找不着你啊!这回看你往哪儿跑?”刚还凶巴巴的李金库一听到小混混的声儿都脚软了,都不用上手,直接就先软了。对着两个年纪比他轻的也叫哥,只差直接跪下了:“大哥、大哥,钱我肯定是会还的,求你们再宽容一下,就再宽容几天……”两个小混混哪听他那话,直接上手就扯了他的脖领子,大耳刮子甩上去,没几下李金库人就软在地上了,竟是扯着嗓子嚎:“别打了、别打了!大哥,我把我媳妇赔给你们,你们把人领走就当我还钱了……”白玉凤气得脸色铁青,扑上去对着李金库拳打脚踢:“你个不要脸的玩意儿!刚我就那么一说,你还真有心想卖我啊!不是玩意儿的,你凭啥卖老娘啊?!”丑闻白玉凤对李金库又骂又打,李金库哪会就那么心甘情愿地让她打,刚才让两个小混混打一声不吭就那么忍着,这会儿却是反手又推又攘还打了白玉凤好几下:“你个臭娘们,又不是让你死去,也就是跟着大哥他们过几年,有啥了不得的?”这要搁在旧社会,这种赌钱输了老婆闺女的多的很,像夏飞仙,当年就是被好赌的爹卖进那种脏地方。可现在,说起把老婆输给人,还真是少见了。那两个小混混一开始还嘻嘻哈哈地看热闹,等李金库说什么跟着他们过几年时,就火了,一巴掌打在李金库头上,大骂道:“你当我们大家伙都眼睛瞎咋的?要是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爷们带走也就带走了,就你家这半百的老婆子,也配让爷们带走?她能值那么多钱啊?”“咋说话呢?谁半百了?”白玉凤还不高兴了,只是吼完,又反应过来:“谁欠的赌债你们找谁啊!李金库,我跟你说,这日子我没法儿跟你过了,明个儿咱们就离婚!离婚!”还别说,白玉凤说得出还真就做得到了,第二天就扯着李金库去了县里扯了离婚证。也不知道李金库到底是怎么想的,反正是没拗过白玉凤扯了离婚证。扯了离婚证当天,李金库人就又消失不见了。要债的混混赶到胜利二队,没看到人,自然要扯着白玉凤闹,白玉凤直接把离婚证一亮:“我和李金库那赌鬼已经离婚了!他们欠你钱你们去找他要,我们现在就是没牵扯的陌路人,你们要钱找不着我……”腰杆还挺硬的:“你们再闹,我可也报警了!反正,都不是我欠的钱,你们和我闹那也闹不出啊!”她横,那些混混比她还横,哪管她拿没拿出离婚证,还是把屋里屋外翻了个底朝天,就连灶底都没放过,生生把锅砸了看了看灶底。白玉凤气个半死,却拦不住那些大小伙子,等人临走时一说过两天还来,她更是痛哭失声:“我都说了离了、离了,不关我的事儿了,你们还来闹啥?”“怎么不关你事儿?就算是离了,你不也是李金库孩子的妈?我告诉你,要不然你把人给我们喊出来,要不然……”“啥孩子?那、那孩子不也不在我这儿嘛,你们——要不就去夏家!”几个大小伙子真是听乐了,还是有一个坏笑道:“夏家,那是我们二驴哥的活儿,我们可不能代劳……”白玉凤眨巴着眼,愣是说不出别的话。第二天,白玉凤就溜到夏家来了,这回却不是那么吊歪了,一进门就先哭上,只说她这日子没法过下去了,这人活着真是不容易,要不是真的过不下去,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又遮遮掩掩的,明里暗里地暗示,说她和李金库离婚只是暂时的,不过是想避开那些要债的,等风头过去了,李金库就回来他们两个还是会复婚的。而且李拴柱说到底也还是老李家的种,就请夏飞仙看在李二叔的份上,好好待李拴柱。夏飞仙本就是个心软的人,看白玉凤痛哭流涕的也不忍心,再加上又真真是舍不得李拴柱,也就顺水推舟说不强求白玉凤立刻把孩子接回去。总是等着李家的事儿了了,再接也中。这话也没毛病,夏明慧也知道娘是真喜欢孩子,也没太反对。不过看白玉凤那表情,大概她真心想说的不是孩子的事,而是想让夏飞仙拿钱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