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寅目送她直到看不见这一人一马的影子,才平静转身。鹿鸣跟在她身侧,为她遮蔽寒风。“阿寅。”鹿鸣叫她,也只有这种二人独处的时候他才能这么叫她。周寅敷衍地应了一声,很没将他放在心上一样。鹿鸣想尽话头和她说话:“王雎醒来以后就闹得厉害。”周寅看他一眼,温柔一笑:“你可以摆平他的,对不对。”鹿鸣立刻证明自己:“那是自然。”私下在一起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往常表现出的冷冷淡淡,甚至会为了让周寅将目光多放在他身上一会儿而表现得像一只花枝招展的孔雀。“……你不去看看他吗?”周寅停下脚步,黑沉沉的眸子盯着他看,问:“你想我去看他吗?”只是这么一句话就让鹿鸣心花怒放,他想阿寅肯问他说明他在她心中是有一些分量的。“不想。”鹿鸣实话实说。“那就不去。”这句话让他更欢喜了,但实际上周寅根本就没打算再去看望王雎,甚至从今以后都不打算去。他对她的价值已经消失殆尽,是死是活都与她无关。对于无法为她带来任何利益的人……也不太对,至少他可以让她用来哄一哄鹿鸣。至于过去对王雎假以辞色,都是逢场作戏,连虚情假意也算不上。因为她身上根本不存在情意这种东西,她无情无义。倒不是她需要哄鹿鸣来对她死心塌地,鹿鸣对她的忠诚永远无法改变。她只是在他事情做得不错的时候给他一些甜头,和训狗是一个道理。“因为为崔骜拦下了回边关一路上的截杀,消耗了不少人力。”鹿鸣抿嘴道,不是因为消耗人力,而是因为阿寅要保崔骜。“我不想要一个千疮百孔的大雍,他要等阿杏在军中站稳再死。”周寅随口解释。鹿鸣顿时又高兴起来。“还剩下司月和王栩。”鹿鸣总结道。“嗯。”周寅答应一声,并未说出对此二人的安排。她走到马车前,鹿鸣伸出手扶她上车。在车上坐好,将自己的裙摆整理得一丝不苟,鹿鸣正好在她身边坐下。周寅并未看他,语气清清淡淡:“沈兰珏与沈兰息,你觉得哪一个更好。”虽然是问话,她并没有用疑问的口气,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鹿鸣的心顿时刺痛,尽管早知道她绝不会嫁给他,但听她谈论起别的男人他还是难受极了。只是难受归难受,他却忍着难受为周寅出谋划策:“沈兰息要更好一些,沈兰珏不好控制,容易控制该是最要紧的。”周寅对他露出个笑容来:“你说得对。”她将自己的右手翻来覆去地看,漫不经心道:“有战事拖延,不会很快婚嫁。”鹿鸣好受了些。辞旧岁,迎新春。爆竹声声,钟鼓重重。司月本该在年后走的,却因为边关战事而走不得,只好继续留在京城。他倒是并未因为继续留在京城而显示出无法归乡的惆怅,依旧对此展现出一种接受大雍恩赐似的模样。这一留便留了三载。三个春秋,眨眼便过去了。三年来似乎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百姓的苦是远远看不到头的,在这三年里越发苦了。直到现在,战事也未能了结。三年中,边关战火一直没能停歇,大小战争不断。一开始未反应过来时失去的三城如今被夺回一座。而那场夺城之战的将领是名女将,叫戚杏。大雍几乎所有百姓都不知道戚杏是谁,但他们知道这是为他们将失去的国土收复回来的人。尽管她好像是个女郎。戚杏就着这件事直接将身份公开,她并不打算隐姓埋名一辈子,早些公开,京城别院那边她祖父应当也没心情罚了,大约是只会惦记着她,想将她弄回去。可是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君令在一定程度上都可以暂且搁置,何况是她祖父的命令?她祖父总不至于到边关来捉她。戚太傅消息灵通,皇上前脚收到捷报,他后脚便有所耳闻。收回一城是大喜事,举国上下都要为此庆贺,他也不例外。如果不是知道此战的将领是军中新起的能将,叫做戚杏的话。他看到密信上的“戚杏”二字不由眼前一黑,忙揉揉眼睛生怕是自己看错。待揉了眼睛后发现密报上的字样不变,确定自己眼睛没问题后,他的心开始突突直跳,眉头也开始突突直跳。不知为何,他直觉那是他在别院养病的亲孙女。戚太傅上一刻刚吩咐了人去别院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下一刻宫中便来了旨意请他入宫。他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连忙向宫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