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寅懵懂地看着他,似乎听出来事情有转机,却又不大明白是哪里有转机,只好等他解答。“我们还是好朋友。”王雎认真道,“你若需要我帮忙,我义不容辞。”周寅定定地望着他。她明明只是说上几句话,他便甘愿为她赴汤蹈火出生入死,按照买卖来算也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了。“只是我现在这样也帮不了你什么,但是为你上刀山下火海,我都甘之如饴。”王雎自卑后还是交出自己的所有保证。周寅将要换上最合适的姿态来应对他说的这些话,门被敲响。二人皆暂时收敛形容,因哭了已经有一阵子,泪都要干来,脸上痕迹倒是不明显了。王栩的声音在房外响起:“周女郎,大哥,太医来为您换药了,莫若先换了药再叙旧?”周寅像是被吓了一跳的样子,怯怯看向王雎,很无依无靠的模样,需要有个人来做她的主心骨。王雎对她用口型说了“别紧张”,而后端出王大郎君的气度,冷漠开口:“请进。”他做了这么多年王雎,比做自己做得还要熟练了。但他知道自己始终不是王雎,他不会属于某个游戏。不管王雎与王栩关系如何,王栩这时候倒是给足他面子,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周寅在这。得到王雎的许可,门被推开。王栩在前引着太医入内,看起来很是云淡风轻。但凡周寅所在之处,他向来宛如好好先生,与过去无异。他这副两面模样也没人揭穿,毕竟他在王家手眼通天,没人会去吃力不讨好地说上这些。倒也有人在周寅面前提起过王栩的阴狠冷漠,是女孩子们同周寅说起的。只是周寅听了也依旧心软懵懂,表示他在自己跟前是个性格不错的人。周寅自太医入内以来便拘谨地站起,让出床头的位置,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她这副诚惶诚恐的态度让太医压力倍增,伸手揩了揩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王栩虽瞧见她对着太医低声下气,倒并没有往她是为了王雎才如此这个方面想,只觉得她实在有礼貌,可爱至极。他主动开口为太医介绍周寅,她可爱归可爱,他却不想让周寅被人轻视,于是道:“这位是晋陵公主的伴读,周女郎,心善,来看望我兄长的。”太医远远看了周寅一眼见她容色倾城便不敢再多看,此时听着王栩的解答算是了然,果真是贵人。周寅向着太医行了一礼,乖巧至极。太医让道:“不敢当,不敢当。”倒是对周寅好感倍增,他见惯了高高在上之人,如她这样温言软语好脾气的人倒是少见。他将药箱放好,随意看了眼王雎一眼,倒是惊讶不已。他一面从药箱中拿出治疗所需之物,一面赞叹道:“大郎君精神看上去好了许多。”人有没有死志,他身为医者,看得最明白。王雎过去精神时好时坏,坏的情况占绝大多数时间。这会儿他看上去虽然落魄潦倒,但总体来说是在向好发展。他如今眼中有了对生的渴望,过去从没有这样过。虽不知他这变化从何而来,但也是好事一桩。王栩听着这话一看王雎,他现在不寻死觅活的样子完全不出他所料。早知道周寅今日来了后他便晓得王雎是死不了了。不过他口中的死不了了是指王雎不会自杀,而不是不会死于非命。王雎应了两声,心中有事。他蓦然抬起头对周寅道:“周女郎,换药太过……血腥,莫若你先去外堂待一待,我怕惊吓到你。”他显然很希望周寅不要直面他的伤口,也算是他尊严的最后一道遮羞布。周寅脸上难得浮现出坚毅之色,一板一眼道:“我不怕。”而王栩此时倒也难得陷入犹豫,事到临头,他想的也是周寅见了会不会害怕。倒是太医开口道:“是有些不好看,女郎还是不看为妙。”王栩难得没说反对之语,默默看着周寅。他想让王雎在周寅面前毫无尊严,但又不想让周寅心里受到半分伤害。周寅这一会儿却执着极了:“没关系,我不怕的。”她如此坚持,众人反而不好多说什么,再劝看样子也是劝不动她。太医倒没什么想法,见周寅想看,倒也没赶人走的意思。而王栩见她执意留下,既没同意,也没拒绝。只有王雎还要再多说什么,太医已经到床前来,于是也不好再说,只得缄默,只是不敢看周寅。他浑身上下最丑陋之处要出现在她眼前,他不知道她看了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他既害怕吓到她,也害怕她对此感到恶心。太医坐定,开始解他手上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