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栩觉得她紧张地时候十分可爱,但又怜惜她,不想让她处于忐忑的情绪中太久,所以温声开口:“同你开玩笑的,别紧张。”周寅轻轻缓缓地松了一口气,在这之后看上去眉目却并没有十分舒展开来,反而有些淡淡的怅惘。王栩发现异常,低声问她:“怎么了?在想什么?”周寅认真望着他,软绵绵地开口,却先是一声轻叹。“你对我太好了。”她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伸出手去为她抚平眉心褶皱,“我怎么回报你都觉得不够。”王栩硬生生忍下那句“不如你以身相许”,若无其事地笑道:“哪里好?我还觉得不够。”周寅急忙小声道:“够了够了。”王栩越看她越发觉得她可怜可爱。他忽然想到什么,面上笑容淡了些,压下眉眼闲话家常般问:“对了,你打算送我大哥什么礼物啊,阿寅。”他看上去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没有任何其它心思般。周寅也像对他毫不设防一样,很坦诚地回答:“王大郎君喜欢弹琴,我亲手做了一架琴送他。”王栩一愣,眼底蒙上一层阴翳,却并不是对周寅的,而是对王雎。他何德何能?也配阿寅对他费心费力。他立刻垂下眼去看向她的手。周寅察觉到他目光,手指轻轻瑟缩一下,下意识要将手藏到身后去。王栩目光却倏忽锐利,十分严肃道:“藏着做什么?我看看。”他不容质疑地拉过她的手,只见十根水葱般的手指上满是细小的伤口。周寅紧张地抿唇望着他,生怕他生气一样,连呼吸都放轻。王栩承认他在看到她手上的伤口时的确怒不可遏,但他也怕自己生气吓到周寅,因而硬生生地隐而不发。他压着怒火哄着她问:“这是怎么弄的?”自然是她刻意弄出来给他看的啊。想归想,周寅开口时还是一如既往地怯生生:“用木料做琴时难免有剐蹭,不碍事的,都是小伤。”她越是这样不当一回事,叫王栩心火越发旺盛。他无法怪她,自然将怒火对向王雎。王雎为什么要弹琴呢?他不弹琴,阿寅就不必做琴,也就不会受这些伤了。他如此想着,更是看不惯王雎了。他没了一条腿,王雎没一只手,不是很公平的事吗?他不是今日才有废王雎一只手的念头。这些年来他总能听到阿寅称赞王雎琴弹得好,十分厉害,他就是靠着这一手琴技才吸引的周寅。至少在王栩看来是这么一回事,因为周寅在他面前只说过王雎琴弹得好,除此之外倒没夸过他别的。所以如果没了这手琴技,王雎也就失去对阿寅的吸引力了吧。王栩完全没有一开始与其他攻略者们各凭本事竞争的想法了,在日复一日的偏激狭隘之下,他连自己都顾不上,还管其他攻略者做什么?今日周寅细小伤口完全成了坚定王栩想法的催化剂,王雎不会琴就没有这么多事了,但愿他能在不能弹琴后老老实实继承王家。他不会和他抢王家,因为这些年的积累已经可以让他脱离王家自成一派,只是挂个王家二郎君的名头更便于在宫中走动罢了。如果王雎被他废了一只手的话他愿意施舍他一些同情,不与他争夺王家的继承权。这大约是他最后一点来自游戏外的良心。打定注意,王栩重新抬眼,看向忐忑不安的周寅。她的眼睛哪怕是在传递不安的情绪依旧是明亮的,像是一只饮溪的鹿。他不由自主变得温柔,低声安抚她:“我没有要生你气的意思。”她身上的那股不安这才淡了下来,很依赖地道:“我不想你生气。”王栩听了她这句话便不由自主去想谁能做到对这句话无动于衷呢?哪怕明知她天真懵懂,根本不是那种意思,却又不免矛盾地自欺欺人。“我只是看见你这样心疼。”他顺水推舟地说出自己的心事,顺便看着她红了的脸。“没什么的……”周寅嗫嚅着,似乎当真不将这当一回事,“只是碰水的时光会疼,平常不怎么疼的。”她这句话听起来明明是在安抚人心,却起到火上浇油的作用,成功让王栩原本已经平静的心重起波澜。废王雎一只手势在必行,看在他做了他这么多年名义上兄长的份儿上,他可以废他一只左手,让他不至于那么影响生活。不能够弹琴,王雎总该老实一点,阿寅也不必再劳心伤神地做什么琴了。王栩满心作恶的念头,神情却透露出温柔来。只是他不知道一个人下意识时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平日里精心伪装或许能够瞒天过海,但心中藏事时却会通过心灵的窗户让人看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