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支起窗户,屋外阳光明媚,正是一天中阳光最好的时候,她伸了个懒腰,决定出门觅些食物,然而一推开门,看到正对着雅间的门坐在地上的黑袍的人影不禁一愣。那人屈了一条腿而坐,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按着黑袍下的剑柄,脑袋还在一点一点的,显然是困顿未醒,红烛怔了一下,踮起脚尖上前两步,抬手似乎想揭去宽大的兜帽。“锵!”明亮的剑锋止于身前,红烛顿时止住了去势,歪了下脑袋,纯真的眼眸里写满了无辜,“凌寒?”林岚把长剑压回剑鞘,拉低了兜帽,掸了掸尘土起身道:“要出门?”“你一直守在这儿?”那张薄薄的唇瓣抿了抿,微启道:“这是我的任务。”“晚点我帮你订一间雅间吧,”眼看凌寒有要拒绝的架势,红烛赶在那张口吐出字眼来之前道,“就在这间边上,两间反正都空着,说吧,你要左边还是右边?”少女笑得娇俏妩媚,那张已经微微张开的口愣是没了话说,于是再度抿成了一道直线。……“超小贱,看我给你带什么来啦!”……“我说了,我当然说了,可我的话,哪比得上少爷您……您在家族中的……千钧之言呢?”……“小少爷……我恨你。”……少年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他口口声声嚷着要报仇,可他哪有什么报仇的资本呢?发狠地咬了一口还温热的烙饼,少年穿着依旧灰扑扑的长袍,坐在酒肆的台阶上。不知黑袍之人所谓的机会,到底会以怎样的形式出现呢?少年一边啃着烙饼,一边好奇地遐想着,没有注意一道黑衣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的身后,顿了下,抬起脚将少年踹下了台阶。“……!”少年在尘土中起身时还是茫然的,随后想起了什么,迅速捡起啃了一半的烙饼掸了掸灰,然后才是顺着那身熟悉的黑袍向上,看到了那个总是笼罩在黑袍之下的神秘人,他眼角微微一抽,只听得那人冷声丢下了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去。“相识客栈最高处最深处的雅间,你最好抱紧那个人的大腿!”黑袍之人的嗓音里不乏戏谑之意,少年却额角上青筋一跳,他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偷光那人的财物,让那人去寻他!……“你是什么人,在我这儿做什么?”那天的男子,似乎也料不到少年本就为寻他而去,二境巅峰的修为不加掩饰,让少年瞬间明白了黑袍之人说出“抱紧大腿”这几个字时的戏谑从何而来。“小子曹小剑……”……吃饱喝足的红烛再度回到了客栈,迫不及待地继续尝试触碰那些五彩缤纷的线条,这是独属于她的能力,也是她的倚仗,如今它们的威力还太过弱小,红烛却相信必然有让其成为她在此间世界立足之本的方法。林岚看着面前那扇迫不及待关上的雅间大门,面无表情的脸上缓缓露出一道笑容,他多少能够猜到,红烛成天地躲在雅间里,定不是为了睡觉这种小事。在他们回来时,这间雅间的右侧已经有人租下了,于是红烛为他租下了左边的那间,然而林岚笑容莫名,双手抱环,依旧倚靠在大门对面的柱子上。屋内的红烛这一次没有着急冥想,林岚收敛了气息她没法直接感受到,然而总是听不到隔壁开关房门的声音,于是她从两间雅间相隔的木板缝里望去,果然空无一人,少女挑起了眉梢,不禁低声道:“可真是个榆木脑袋,怎么就不能有曹小剑的一分死皮赖脸呢!”红烛忽然沉默了一下,笑容也变得浅淡了些,听说徐若清离开了东林门,那个救过她也为她所救过的少年,不知如今如何了。……“我想借那把白色的伞一用,就那天用来杀鬼修的灵器。”……“你要微雨何用?”……“你们管它叫,微雨?”……布满了破洞的白伞自动收拢,“啪嗒”一声摔落在地上,少年大睁着眼睛躺在地面,无神地望着透了几线光的屋顶,冷汗已将他的衣衫浸透,他躺了许久,才感到温度一丝一丝地回到了体内,一片空白而刺痛的脑海中慢慢涌出了一点思绪。少年缓过了气,又阖上了眼,连根手指都不想动弹,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可他忽然想起些什么来,一下子翻身而起,身体的刺痛让他轻轻蹙起眉头,然而动用大伤的神魂之力更是叫他锁紧了眉心。空气中飘散着肉眼难见的魂力,少年仔细收拢,将其装入一个装有特殊灵草的陶罐,压上了盖子,可少年并没有因此欣喜,刚刚的痛楚连他也难以忍受,失去了躯体保护的魂魄没有彻底消散已经是它足够强大了,伞形灵器纵然杀意不重,也难挡它对鬼修的克制,即便再温养,那缕意识很可能也回不来了,再度诞生的已经不是那个一边称呼他为“王”,一边又想吞噬了他的丁婉容。,!无主的神魂混乱而纯粹,少年简单地封了陶罐的口,将其放入储物戒的一个角落,收起白伞微雨,轻轻叹了口气。他叹气是因为平白为灵器所伤还得不到想要的结果,至于丁婉容对待他如此特别背后的真相,事实上他并不怎么关心,他并非鬼修,只是神魂比较强大,也许折腾了半天后那个女子……哦不,那只女鬼只会痴痴地一笑,告诉他是她认错人了。……“该换药了。”木杖点在地上发出“笃笃”的声音,带着一种缓慢宁静的节奏,前来的老者白发须眉,他身上的褶子一层压过一层,是位老得不能再老的老人,他掌中的木杖有些弯曲,宛如一截树根,其上还点缀着几片青翠的绿叶,随着老人的脚步在风中飘摇。坐在山巅的少年侧过半张依旧俊美的脸来,看到来者,他笑容浅薄,“药老,我自己来吧。”老者站在原地与少年对峙良久,少年虽然和煦,却在此事上分毫不让,药老看得出他是不想让太多的人见到此时的模样,可叫少年自己换药,实在还不如不上药。“药老,你先回去吧,这里我来。”老人手上一轻,药罐和纱布已经被经过的那人取走,他向来者行了个礼,支着拐杖一步一步往山下而去。少年清澈的瞳孔里映出了来人的模样,面容英俊,神色温和,然眉眼淡漠,那一袭白袍翩然,不染尘埃,此刻那人正向他而来,少年睁大了眼睛,呼吸微滞。这是醒来后第一次见到这个男子,他知不知道,左眼中潜藏的三缕魂没有消散,而是被自己私藏了起来,他不是没有办法对付它们,只是没法在世间面前对付它们,因为,他已修了鬼。“过来!”徐若清蹙了蹙眉头,他对此也并无经验,有伤有痛谁不是拿丹药了事,可药老不会炼丹,况且灵丹也不见得能起什么作用,而且他相信药老的医术胜过丹药。少年不情不愿地来到男子跟前,低声道:“我可以自己来。”男子盯着他缠了纱布的左眼,含着笑温和道:“你若希望换完药后还是完好无损的,最好不要乱动。”少年:“……”:()长河令